“叫师兴文出来见我！”

柯华牧孺阴沉着脸。

她脸上妆容不再，跟随着她的那些亲卫，也都没有在身边。

这里是武定城中较为高层和偏僻的所在，而武定城的用料，尤其是这一间房子，是经过了竹河天将的审核而裁定的，加上有竹河天将自设的符文法印，因此，很是坚固，一般的手段几乎都破坏不了它，就算是高温的火焰也无法烧毁。

这也导致了，柯华牧孺在这里待了几天，都没有能逃脱出去，而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沈青死死盯着。

这位郡主若是到达了东都，将会引起多大的能量，谁也不知。

“城候打算将风波定在北境范围内，郡主，您也该站在国家的角度上考量，北境能有今天的局面，延凤能有这么繁荣的境况，都是您父亲的功劳，若是您去往东都，那么，您父亲所建立起来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

沈青已经尽可能地客气和卑谦了，也只有在皇族的面前，他才如此的谦卑。

在他的职位上，他首先是得站在皇族的立场上，然后，再考虑家国。

可是如今，在武定城的这二十年时光，让他的立场转变了，变得认同师兴文。

“你少拿我父亲说事！”

柯华牧孺气愤异常，她原本上了妖蜈，将那座车楼都坐了上去，后又自己下来，搭乘翩骥鹤，赶往卢明城，准备乘上向西的妖蜈，再从西城凤许坐上去往东都武胜的妖蜈车城，没有想到，傅鹤轩居然在卢明城就截住了自己！

她为了前往武盛，已经是想尽办法，却还是逃不过师兴文的思量，如何不气。

更何况，武定城候师兴文还是她父亲的多年好友，在师兴文还是武皇爷爷弟子的时候，父亲就与其兄弟相称了，听说还一起祸害了武盛城，被告上了皇后奶奶那里去，两人都接受了惩罚。

这样友好的两个人，师兴文却不会给她的父亲报仇！

早就在北境妖林的时候，柯华牧孺就打算好了，自己一上车城就去见城候，让这位师兴文叔叔为父亲报仇，可是到了武定城以后，她忽然就想通了一些事情。

师兴文和父亲是同一种人！

也就是说，父亲宁死都不会破坏妖族和人族得来不易的和平，而师兴文，更加是，不会破坏北境与武定城两百年来形成的和平局面！

所以，她当机立断，不让车站的士兵通知上面，直接转向东都的车城，然后在那车上，又做出了别的决策。

不料，布下种种，却还是被师兴文派人拦截住了。

而堪称自己家臣的武定城神捕，沈青，居然拿了几只大妖的尸体，就想熄灭自己的怒火，让自己打消将此事上报武皇爷爷的念头？！

怎么可能！

“小姐！...”沈青咬咬牙，他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别人，就好像自己是家仆一样，但是为了武定城的平稳，他还是继续道，“涉事的大妖已经被处置，还请小姐息怒。”

“随便拿几只大妖就想让我平息怒火？那是我爸，不是你爸！”柯华牧孺怒吼道，隔着厚厚的墙壁，沈青都能够感觉到这位郡主有多愤怒，又听柯华牧孺吼了一声，“沈青，你爸死了吗？！”

沈青沉默，叹气：“回郡主，我没有爸。”

那边的柯华牧孺听到这个回答，也是错愕，一时沉默了，但是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的阶段，就又吼道。

“沈青，那你有妈吗！”

沈青脸上很黑，他感觉到自己被师兴文又坑了一大把，硬着头皮回道：“回郡主，我也没有妈，不仅如此，每一个神捕，都是从零抚局领出来的。”

零抚局里的孩子，都是孤儿，无父无母也没有名字，神捕的身份敏感，权限重大，所以，每一个神捕，也都没有成家，不会有家人，这是一条墨不成文的规定。

“哦。”

柯华牧孺没话可说。

她至少还体验过父亲那少得可怜的疼爱，每次父亲回到北境的家中，都会留下充裕的时间陪伴她，无论她有什么要求，只要不太过分，都尽量满足她。

所以，她既是又恨这个把自己和母亲丢下的男人，又是敬爱这个对自己不太尽责的父亲，他的逝去，也是因为自己。

想起来，那头似蛤又像龙的大妖，原本是要吃自己的，却在关键时刻，被父亲挡下了，于是，父亲死了。

父亲拖延了时间，给自己逃跑。

自己却不能尽一尽女儿的责任，为父亲报仇雪恨。

“不是他们。”

柯华牧孺好像因为沈青可怜的身世，没有那么愤怒了，忽然说道。

沈青与她隔着一堵木墙，听不太清，只是疑问：“嗯？”

“我说，你杀死的几只大妖，不是吃掉我父亲的那只。”

柯华牧孺听起来没有那么愤怒了。

沈青心中一紧，感觉自己离真相近了一些：“郡主见过那头大妖？”

正虚盎和自己说的，只是柯华灵途被大妖吃了，并未提及细节，所有的真相，依旧被把握在屋子里禁足的柯华牧孺手上。

“嗯，它有一颗蛤蟆一样的头颅，又有真龙一样的身躯，”柯华牧孺的情绪低沉，语气也没有起伏，变得冰冷，“它就在我的面前，把父亲吃下去了，我猜，原本，它的目标应该是我，父亲的修为很高，要吃下父亲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而解决我就简单多了。”

沈青点头，沉默。

柯华灵途的境界修为有多高，谁也不知道，但是从一些蛛丝马迹发现，应该不会比城候低，如若不然，武皇陛下又怎么会放任他最宠爱的三皇子只身、秘密地前往北境这样的险地？

这么说，灵途殿下也是因为拯救自己的女儿，才被那头蛤头龙身的妖怪吃掉的。

这大妖是谁？在妖林之中，又扮演着什么身份，和地位，它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有那样的实力，它不会不认识柯华灵途。

可是柯华灵途已死，他的资料也都留在北境，怎么知道对方的身份？

忽然间，沈青想起武定城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