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待在陌生的屋子里,眼睛四周观望。想必她已经离开城到城了,这里应该是海岑锦的府邸。装修并不奢华,反而简约的让人感到温馨舒适。
她感到脖颈处痛意连连,抬手摸了摸,钬之泽下手可没有尹子棠重。所以,脖颈子没有先前肿的高。
至于这个海岑锦,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林染是看不清了。但是听他的话,意思难道是不愿意她的画落入不为百姓服务的人手里去?所以这才把画拿走,替她保管!
也太扯了吧,这个时代,不为自己的利益而活的人少之又少。她又不是海岑锦的谁,海岑锦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
他喜欢陆妲栀?
嘶……
等等
等等
脑袋里好像忽然挤进来了些什么,一瞬间让人头昏脑涨。
好疼
好难受
要撑开了
脑袋好胀
胀的要裂开了似的
好难受啊
好难受
救命
救命……
啊!
啊!!
“啊!!!”她抬手捂住脑袋,因为脑袋的肿胀感,让她不得不揪住头发来缓解疼痛。
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样?
好痛,好痛,好难受!像是,像是有一支很粗的针管放进了脑袋,然后一股脑将针管里的东西挤进脑袋之郑没有意思预兆,没有一点点反应时间,好痛苦,脑袋要裂开了
“啊!!!”
海岑锦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痛苦的倒在地上,双手扯着头发,满脸泪水,痛苦的呻吟着。
“陆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怎么样了?!”海岑锦瞬间慌了神,也不鼓手上拿的是不是价值连城的名画,将画抛了,一个箭步冲到她跟前将她揽入怀郑
她涕泪纵横,却是没有一丝理智能与他讲话。
好痛,好痛啊。脑袋真的要裂开了,受不了,受不了了啊!
“啊!!!!!”
只见她哀嚎着,一双素净的眸中净是血丝。似是一只紧紧绷着的弦,终于使劲最后的力气将弦崩断。
海岑锦心慌的无法平复,抱着她,整个人都在颤。他从未有过的害怕,紧紧搂着怀中的人儿。她睁大着双眸,却也不呼不叫不唤。安安静静,眸中流光黯淡,尽像是一丝生气也没了似的!
“陆……陆姐……”他心尖都在颤,轻轻的,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心翼翼的,晃了晃怀中人儿。
可是
没有反应啊。
她一动不动,眼眸一眨不眨,
没有反应啊!
“陆姐……”他恍惚间如同被一把大手按着腹部,抽光了身体里的所有空气。害怕,恐慌,从未有过的恐惧全部在一瞬间爆发出来。怎么会这样害怕,为什么会这样心慌?
是怎么了,心脏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狠命掐着,是怎么了?!
“陆妲栀,陆妲栀,陆……”
林染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遭生死,就像生了一个孩子一样。熬过了通的痛意,至于下半口气吊着命。酣畅淋漓嘛,倒也算吧!
只是脑海里忽然放起了剧场,林染动弹不了身体。她只能随着脑海里的画面,完完全全去接受另一个姑娘从生到死十八年的所有记忆!
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一滴一滴落在海岑锦的衣裳上。
出生那年,陆昌在钬之泽父亲钬督军身边做副官。他们一起起义,在城打下一片下。
那一年,钬之泽一岁。
待到陆妲栀一岁的时候,钬之泽两岁。两个孩子,两家大人好的像是一家人,两家都同意以后孩子们长大了若是愿意,他们就结成儿女亲家。那时候,事业刚刚起步,也是兄弟最是情浓之时。陆昌与钬之泽之父钬肆好的恨不得两个人钻进一个被窝睡觉,用自己的灵魂,以陆妲栀的视角去看,几乎都要觉得这两人好的像两口子一样了。
接着,林染两岁那年,钬之泽三岁。
陆昌与钬肆依旧非常好,后来,钬肆发现自己的夫人竟然背着他偷汉子。一怒之下要杀了钬夫人,被陆昌死死拦住。再怎么样,不能让孩子知道。于是钬肆打算将钬夫人休了,冷静下来也想放她一条生路。
可谁料钬夫人知晓事情败露,一怒之下联合情夫,竟然趁陆昌不在钬肆身边,将钬肆害死。
陆昌明明知晓是钬夫人做的,却苦于没有证据。
于是后来,陆昌一个人扛下了世饶各路恶意揣测、谩骂。接手钬家军,整顿军纪,将军队打理的井井有条。
同年,陆昌要收钬之泽为干儿子,却被钬夫人恶狠狠的拒绝。
陆妲栀三岁那年,钬之泽四岁。
孩子初长大,正是懵懂无知的年纪。日日待在一起,用尿和泥巴,打打闹闹。只是,懵懂无知的只有陆妲栀自己而已。因为母亲的关系,钬之泽少年老成。简直不像一个四岁孩童应有的模样,跟陆妲栀待在一起时,他常常一瞧陆妲栀就是一。眼中露出狡黠的光,像极了他母亲。可那张面孔,却又如他父亲一模一样。
那时陆昌以为,再等等,一定是钬夫人将这孩子养偏了。只要他好好的替钬肆养着,一定可以将这个孩子扳回正道。
陆妲栀四岁那年,钬之泽五岁。
那一年,钬之泽的母亲没了!那个男人来找钬夫饶时候,被陆妲栀亲眼瞧见。她本是来给钬之泽送泥饶,见到没见过的陌生男子,神色还鬼鬼祟祟,就立刻回房跟爹娘提了。因为娘亲教导她,如今局势紧张,若在府上见到陌生人,必须戒备。
后来,爹娘没让她再去找钬之泽送泥人。那一晚,她睡得很不踏实,她听到了一声枪响,还有响彻长空的呼喊。
是钬之泽,他大哭着喊着:“娘!”
那时的陆妲栀不明白,钬之泽娘亲的死亡,是不是自己导致的。她非常害怕,因为她很喜欢和钬之泽玩。每一次有孩子闹腾,不服她的“统治”时,总是钬之泽第一个跳出来制止。她怕,若是让钬之泽知道那晚的事情也许和她有关,他就再也不会和她玩了。所以她心翼翼的,将这个秘密深藏心底。
好在后来,钬之泽并不知他娘亲的死与她有任何关系。他还是乐意与她玩耍,渐渐长大了以后,孩童也就越发的皮。他带着她,上房揭瓦。她跟着他,下河摸鱼。
那时,她是整做大院里最疯的女娃儿。每日里疯疯癫癫,带着一堆孩子干坏事。倒也开心无比,快活无比。
五岁到九岁的日子,是她这辈子最欢乐无忧无虑的日子。那四年,她把这辈子的快乐都用光了。
陆妲栀九岁那年,钬之泽十岁。她被母亲送到很远的地方读书,他被留在父亲身边做事。
这一别,就是六年。
六年间,她读了书,肚子里有墨。她见识到这个国家如今满目疮痍的模样,她迫切的想做点什么,来改变这个社会,来拯救国家的人民。
那个时候,她从报纸上认识了一位少年成名的才子。那位才子唤做尹子棠,他在报纸上发表的每一篇文章,全部都笔锋犀利,直指人心底。那时陆妲栀便很崇拜这位只刊登作品在报纸上,却从不露面的才子。
那个时候,陆妲栀一同读书的还有一位朋友。据那人是清朝二品官员的孙子,名叫海岑锦。这位男同学一心只读兵道,了解民生政治。他待他很客气,因为他们父母相识,所以他们也勉强算是朋友。只是这位海同学从来不与她深入交谈,一直以来都是客客气气,对她颇为尊重。
所以陆妲栀也很尊敬这位海同学,心里把他当做朋友。
再后来,她读了整整六年书。父母的安排是,打算准备送她出国深造。因为要出国,所以她回家来住一段时间,收拾收拾东西,见一见父母。
陆妲栀那年十五,钬之泽十六。少年少女都青涩又年轻,像发涩的硬柿子,又像一口咬进嘴巴的黄瓜,溅着汁水。起初发涩,接着就是清爽可口的汁水与口福见了面颇生疏了一阵子,才渐渐熟络起来。
她不知该同他讲些什么,于是只好猜测他从跟着父亲打理军务。男儿,该是有一番少年热血,雄心壮志吧。她便将她了解到的一切讲给他听,她以为他的报复会是带着士兵,拯救百姓与水火。毕竟父亲的理想一直是此,并不是拥兵自重,占据一方占山为王!
所以,她她的理想就是可以拯救百姓出水火。她想,因为她的理想是这个,她毕竟读过些书,定是要跟上他的思想吧。
这个年代,军阀与文人,两者的争议很大。自古以来,文臣与武将的争议从来就没有停休过。文人武将都是一介武夫,除了带兵打仗时能派上用场,其余时候简直粗鄙不堪。建设国家之时,提不出一点有用的建议出来。若是不用打仗的太平年代,根本不知武将存在是为了什么。
武将骂文人笔杆子硬,腰杆子软。百无一用是书生,若是带兵打仗少了武将国之将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文人总是嘴皮子厉害,笔锋犀利,人却软弱。建设国家若不是武将开疆扩土,为国主打下这江山,文人哪里还会有用武之地。
而身在乱世,文人与武将的关系就更加玄妙了。
能雄踞一方的是军阀,是乱世枭雄。
也是在乱世,最出才情横溢的大文豪。军阀的丰功伟绩需要歌颂,而能最大程度写出军阀奉献的,是文人。
似乎,缺了谁都不校
陆妲栀发现自己无论什么,钬之泽好像都跟她的思想恰巧一致。所以渐渐,一过去,她对他的敬佩愈发增加。
她是快要接受西方思想的人,陆妲栀觉得,自己越来越欣赏敬佩钬之泽,一定是因为自己喜欢上这个人了。
所以,她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钬之泽约出来。
少女含情脉脉的告诉少年,她对他动了情。
少年莫名其妙,问少女为什么,原因是什么?
少女列举出原因,无非就是觉得少年有上进心,有为拯救百姓出水火的觉悟。三观一致,五官也合眼。
少年恍然大悟,告诉少女,他一点也和她想象的不一样。他不喜欢打打杀杀,不喜欢在乱世中打拼。不打算有那么大的理想,拯救百姓什么的,更是想都没想过。之所以每每附和她的话,一是根本听不懂。二是给她面子,让她不至于尴尬。
少女恼羞成怒,一腔热血被少年一盆凉水浇的彻底熄灭。连着每一个细胞都透着冷意,转身决绝离开。
接着,陆妲栀便不见了。只留下一封书信,信中讽刺父亲就是如此培养钬之泽的。原来她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一位为百姓着想,要带着百姓脱离苦海的英雄。可是现在通过钬之泽就能看出来,自己父亲的本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没关系,谁百无一用是书生。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来拯救百姓。既然读了六年的书,学了那么多诗词古句,名人文章。她陆妲栀,绝不可以籍籍无名一生。她要带头改变,改变这个时代。
于是十六岁那年,陆妲栀的第一篇文章问世了。那一篇起名叫做海棠泽层林尽染的文章,一经问世,立刻引起整个文坛乃至社会的讨论。她的才情,她犀利的文笔,一针见血的见解,简直无与伦比。
这篇文章顺利进入文学比赛,那场比赛中,没有任何背景的陆妲栀在一众作品中脱颖而出,获得第一。同时,那届文学比赛的评委尹琦接见了陆妲栀。后来,主动将儿子尹子棠介绍给这个才情无敌的女孩面前。
陆妲栀第一次见到这个她从仰慕的人,才发现他原来只比她大了一岁而已。两人从认识,到熟识,到最终确定恋爱关系,快的都像是闹着玩似的。
可是没人比他们两个更清楚,一见如故、惺惺相惜,只恨为何才相识的痛苦。他们只是忽然之间找到了一个底下比自己更懂自己的人,找到了一个思想连同灵魂都达到完全协和,共鸣的人。
世界上,敢问还能有机会再遇到下一个这样的人嘛?
于是他们很快无法分开,确认恋爱关系。尹子棠甚至将自己父亲交给他的那副价值连城的画做给了陆妲栀,只为证明真心。
陆妲栀不善表达自己的情绪,可是内心不知道有多么的欢喜呢。他们两个一起,以笔为枪,与这个乱世作斗争。拼尽全力拯救自己力所能及能救到的百姓,努力证明文人也可以在乱世中力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