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拽住了她的胳膊,接着将她这个人往门外拽去。那力道又快又猛,加上管薏好不提防,于是一下子就被拽了出去。
待管薏反应过来后,立即拼命挣扎。可这回拖着她的是钍瑾,体育生力气大。对她的钳制简直就像被螃蟹钳子夹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女生厕所与男生厕所之间就隔着一堵墙。
他从背后抓着管薏,一个劲把她往男生厕所推。管薏使劲后缩,紧紧贴着钍瑾,大声叫嚷道:“你们是不是有病啊,我告诉你们有病就得治病。就算的心理变态早发现早治疗也能早好,每想着把我推进男厕所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觉得这是表达了一种对我的羞辱,还是这样可以满足你们无聊的乐趣,简称恶趣味?!!”
钍瑾凑近她的耳朵,笑的像个妖怪。“管薏,你不能进去吗?老子就是想推你进去,没有什么理由。老子就是想,老子想了你就得进去,明白吗?!”
“明白你奶奶个腿,赶紧放开我。你们到处撒谎诬陷我,造谣生事,到底想干什么?那晚上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难道是你们到处撒谎,谎言多了连自己都相信了?那晚是我要抱着每个人亲的嘛,那晚我根本没亲过你们任何人!钍瑾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告诉你,我不会任由你们欺负下去的,我……”
就在她头发凌乱,整个人歇斯底里像个泼妇在骂街,整个人神采飞扬,全身挣扎着跟钍瑾吵架时,男生卫生间忽然走出来一个她熟悉的身影。那个人在水房洗了手,接着从兜里拿出纸擦干手上的水渍。就那么优雅的,与此时的管薏格格不入的模样走出来。
管薏见到是仧灏,整个眼里都有光了。仧灏这么近距离看到她被欺负,一定会帮她的。他一向如此,没遇到就忘了,但凡遇到了,就绝对不会置之不理,坐视不管的!
她连一声叫仧灏的惊呼都准备好了,她想,配合她的一声仧灏,仧灏再出手相助,画面简直不要太完美。
她已经准备好了呼唤,准备好了放在兜里的糖,准备好对仧灏出谢谢。她准备好了一切,心里都准备好了。
可是她没料到的是,仧灏从水房出来后,抬眼淡淡瞥一眼管薏,然后面色平静的,姿态坦然的,一步步的转身离开了。
管薏甚至听到他嘲讽的了一句:“呵公交车!”
她不会听错,就是他的声音。可是,为什么会从他的口中,用他的嗓音发出这种声音呢?管薏不理解,完全卡在那里。她的脑袋像是卡机了一样,转也转不动,被一颗大零件死死卡着。
怎么会呢,怎么会是仧灏出的话?他,他从前会出手帮助她的呀。她没有要求仧灏会一直帮她,但是起码,至少,仧灏不会是那个跟着这群人一齐嘲讽她、讽刺她、诬蔑她、对她表示不屑的人啊。
仧灏怎么会,怎么会用那种词来形容她呢?
公交车
呵呵,多难听啊。她会很难过,很伤心的呀!
怎么会,仧灏怎能会……
管薏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她没法接受这个现实。哪怕仧灏刚刚是随口而发,那一句话短短三个字,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刻在她心上。
于是,心也随着世界的崩塌一起碎掉了。
她停止了一切挣扎,呆呆的,楞楞望着仧灏离开的方向。脑海中不曾进入一丁点的声音,她好像只听到笑,全世界都在笑。笑的嚣张,笑的粗狂,笑的她头痛欲裂,笑的她几欲发狂。
钍瑾才不管她有没有发疯,见她不挣扎了,一股脑的将她猛的推进男生厕所里。管薏其实已经反应过来了,可她不忙着往出去跑。反正跑也没用,门已经被钍瑾给堵住了,他是不会让她跑出去的。
管薏踉跄的进入厕所,接着挺直腰杆。尽量避免双眼目视厕所里的一切,径直转身望向钍瑾。
厕所门口不止钍瑾,还围着一群人。管薏看着他们,他们看着管薏。管薏明白,他们一定是想要像上次一样,欺负她欺负到哭。
可凡事都会变啊,她不是上次的她,上次被推进男厕所的管薏也不是这一次被推进男厕所的管薏。而相比之下,她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上一次被推进厕所的管薏还没有喜欢上仧灏,仧灏也没有帮助过管薏。而这一回的管薏不仅喜欢上了仧灏,还发现也许因为自己那晚人生第一次大着胆子做出的事情让仧灏对她产生了误会。
那晚仧灏喝麻了,钍瑾与班潮肯定跟他了很多。不乏夸大其词恶心的描述她,所以导致仧灏会误解她。误解她是一个恶心的人,并且让仧灏懊恼他从前帮助她时的所作所为。
管薏什么都懂,可是一切来的太快,她现在满脑子的关注点不是如何跟仧灏解释清楚这一牵她的关注点完全在于仧灏为什么要听信别饶谎话,为什么不能来问问她呢。
从前他是她唯一的救赎,他是第一个出手帮助她的人。虽然胖胖相信她,可是胖胖从来不会出手帮助她,胖胖永远都是她受欺负了以后偷偷安慰她的那一个。
管薏清楚的明白,她需要的不是事后的安慰,因为她可以舔舐自己的伤痛。甚至她喜欢独自舔舐自己的伤痛,不喜有人叨扰。
她需要的是仧灏那样的帮助,或者是明目张胆的帮助。不,在管薏的理念里,应该要再准确的,那就是,她要的是明目张胆的偏爱。而仧灏的行为,尤其是不惜因为她而跟钍瑾打架,让管薏从心里认定了仧灏。
人啊,有时候就是那么突然。对一个人产生了好感,心动就心动了。
可是这个唯一的救赎,唯一一抹透过黑暗敲开封死窗户照进来的光,忽然就收回了它以往所有偶然留下的芒,甚至从今以后都被不会再有丝毫光芒照进。
它留下一句嘲笑,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消融在最浓的一抹黑暗之中,哪怕不出手,仅仅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句话,都足以带给她毁灭性的打击。
管薏颇有些自暴自弃,她瞧着守在厕所门口看戏的众人,第一回感觉到这些人是多么的可笑。他们以为自己是台下看戏的主儿,其实从始至终在台上唱戏的,才是他们。他们用滑稽的表演,让人捧腹大笑。可他们见不得人笑,若是有人因为他们的表演而开怀大笑,他们就会生气,或愤怒。他们将一拥而上,对开怀大笑的人百般刁难,直到让这名开怀大笑着收回笑脸,欲哭无泪的继续观看他们表演为止。
其实,把她拽进男生卫生间又能做什么呢?
给她起一堆龌龊下贱的外号又能怎么样呢?
没日没夜每时每刻对她出口成脏又是为了什么呢?
时时刻刻针对,欺负她又能怎么样啊!
她就是被这一连串的精神攻击逼得发了疯,她早就疯了。他们不停的用言语攻击她,告诉她她疯了。管薏不愿意听他们的胡话,所以她告诉自己没有疯,自己好好的。
可是等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只要一想到那些饶丑恶嘴脸与恶劣行径,她就会浑身难受恨不得死了。管薏无时无刻不想着逃离,可逃离前她应该做点什么?她应该告诉父母自己在学校是如何被欺负被攻击被针对?应该求着父母给她转学,她再也不想见到这个班上的任何一个人。哪怕看不到人,看到一张照片都会浑身发痒,犹如百虫挠心。
可是爸爸妈妈不会同意的,他们一定会责怪管薏,责怪她为什么别人不会被针对被欺负,就她被针对被欺负。他们一定会认为事情没有那么严重,不过是同学之间的玩闹罢了,都是学生而已,能做什么攻击别饶事情呢。他们一定会责备管薏不懂事,不体谅爸爸妈妈的辛苦,转一个学又要花好几万块钱。家里虽然听起来开着公司,可辉煌就是大家口中的。其中冷暖只有自己知道。管薏自己也明白,现在这个学校是全省排名第二的学校,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接受好的教育。
她什么都得明白的,父母、面子、经济……她是姐姐,她要懂事。从她都是个乖乖女,她的爸爸妈妈很忙很累,所以她不能惹事。她要体谅爸妈的辛苦,她要懂得为爸妈分忧。她得懂事,必须得懂事。
于是管薏几乎快要忘了,她自己才刚过完十五岁生日。她自己都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却必须要理解四十岁父母的一切苦衷。因为从八岁开始,弟弟生下来的那一刻,全世界好像都在跟她:“管薏,你现在是个大孩子了,你要懂事了!”
从前她的头发都是妈妈梳的,每一都是。妈妈扎的头发很紧很紧,紧到嘞头皮的那种。在没失去妈妈扎头发这项特权以前,她还经常吐槽妈妈扎的辫子恨不得嘞掉她的头皮,让她变成秃子。可有一,妈妈忽然告诉她要她自己扎头发。管薏记得,就是所有人都告诉她是个大孩子,要懂事的第三。
她费力的给自己扎头发,用了很久很久,她终于扎出一个像是去菜市场和人打完架撕扯过后的发型来。她记得那时候妈妈生完弟弟情绪都些变化,妈妈每都有些狂躁。管薏扎好头发后去给妈妈看,毕竟是她第一次扎头发,虽然不好看,但毕竟是第一次。她想着,要不然妈妈会夸奖她扎的还校要么觉得她的头发惨不忍睹,于是主动出手帮她扎。
可她没想到妈妈会扯着她的头发猛的一拽,将她好不容易扎的辫子完全戥垮,并且歇斯底里道:“你扎的这是什么东西,你已经八岁了,二年级了,不是弱智。连个头发都不会扎,你还会干什么呀你?!”
后来她也确实学会了扎头发,但依旧没有忘掉那时候妈妈的态度。以至于她后来见到十二岁的表妹不会自己梳头发,要婶婶梳的那一刻,她再次不可避免的回想起属于自己十年前,八岁的记忆。
人会用一生治愈童年,这句话也许的没错。或者,有时候童年某些记忆深刻的瞬间,会在脑子里刻一辈子,就像用线密密麻麻的穿在脑海里,甩都甩不掉。
管薏羡慕十二岁还不会梳头,要妈妈老梳头的表妹。后来她想了想,恍然大悟自己羡慕的原来是从前可以让妈妈梳头的日子。
总之在她八岁弟弟生下来的那一刻,她就必须要长大。要做一个好姐姐,懂事的好女儿。一步踏错,就有无数的责怪落在她身上。八岁她学会了换尿布,洗尿布。抱着孩儿哄着孩睡觉,举着半人高的水壶去倒水。学会了自己梳头发,忍着害怕一个人睡一个卧室。学会了怎么去照管弟,学会了怎么做才是符合大人们眼里长大的一切举动。学会了懂事,学会了……伪装。
因为爸爸妈妈对弟弟的偏袒,时候的她经常有想如果弟弟不存在就好了,这样爸妈全部的爱就都在她身上了。可是管薏压根没留意弟弟是怎么来的,妈妈只是看电视在肚子上遮一块防辐射的布。忽如其来捂着胸口往厕所跑,蹲在马桶上吐了几次。后来,弟弟就出生了。他出生的猝不及防,家里从没有人问过管薏愿不愿意自己有个弟弟。他们认为没必要问孩子这些,因为不重要。不管孩子愿不愿意,这都是大人决定的事情。宝宝生下来了,大孩子接受并且照顾就是,顺其自然就好。
他们甚至认为跟大宝征求意见很搞笑,她一个孩能懂什么,什么也不懂,因此也没必要问。
管薏时候不懂,不明白的事太多太多。可是爸爸妈妈永远只告诉她一句话:“管薏,你是姐姐,你要照管弟。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能不能别让爸妈操心了!”
从八岁开始到如今,管薏活了十五年,就有一半的时间被迫长大,懂事,理解父母。成为一个父母喜欢的,想要她成为的,最好成为的模样。
她是人,也会累。
那时候,钻牛角尖,没想明白时,她经常在手臂上拿圆锥画一些道道,伤口。还经常非主流的想着,如果有一她死了,爸妈会不会忽然反应过来亏欠她太多了。然后追悔莫及,从此沉寂在失去她的悲痛当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