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洛天并没有继续跟她解释,只是略带神秘的一笑,然后起身准备去柜台结账。
可是楚银歌这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也是没完没了的,这下饭也不吃了,随手拿了个羊腿就跟了上去。
等洛天结了帐后又开了两间上好的房间,准备先住上一晚,然后店小二就领了他二人往东院走。
一路上,楚银歌是不依不饶,拉着他非要问个清楚明白。
这洛天也不嫌她烦,仍是咬紧牙关,一副不肯透露半句的样子。
楚银歌哪肯放弃,就准备赖在他房间不走,说是如果不肯告诉她,她今晚就住在这里了。
洛天只是无奈一笑,也表示:如果她不肯回自己的房间,今晚就不准备带她一起了,正好还可以省了一个人的费用。
楚银歌只得败下阵来,向财神老爷低了头,不情不愿的回了房,出门前还不忘叮嘱他。
“你可别忘了。”
店小二安顿好他们二人后,就退身离开,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这对小夫妻还真是奇怪,竟然要分房睡,是银子太多没地儿使吗?”
要知道这客栈的东厢房可是贵得很,整个院子这几天也就住了他们这一对而已。
虽然楚银歌是一身男装打扮,但每天店里来来往往,店小二也是接待了不少走南闯北的人。
其中不乏女扮男装的,就楚银歌这一言一行,他早就看了个清楚明白。
所以在店小二眼里,这楚银歌二人的玩闹,俨然像是一对刚新婚的小夫妻在耍打花枪。
只不过他再是好奇也不会真当着二人的面拆穿他们。
他掂量了手中的赏银,心里乐呵,毕竟这男的打赏给得不少,自己没必要去惹些有的没的,只管伺候好了就是。
房里的楚银歌窝在床上,翻滚了身子,这铺床的料子都极好,摸着又软又滑的。
她本来想能直接睡一觉,时间会过得快些,结果却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脑袋里总是想着关于九黎的事。
玄峰山的书库里书籍繁多,不乏野史古籍,她基本都翻了个遍,却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一点关于九黎的记载。
但就刚才洛天说的话是有鼻子有眼,又不像是随意杜撰而且更巧的是,还完全能跟她自己所知的东西对的上号。
她自小做的梦和大师兄从小让她学习钻研的蛊术,都在告诉她,这个九黎一定是真实存在的。
难道会是大师兄吗,是他收起了所有涉及九黎族的书?
这个玄峰山上唯一知道她会蛊术的人,究竟瞒了什么,明明从小一起长大,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她,她的父母亲是谁?
当她知道的越多,就越是会觉得自己一无所知,她不知道谁能告诉她真相,只能依靠自己。
她就这样自己想着,转眼就到了晚间。
楚银歌翻身起床出门时,太阳已经落了山,天也变成了灰蓝色,她赶紧敲了隔壁洛天的门。
洛天应声,片刻后开了门,楚银歌看着他,大吃一惊,心中直呼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
眼前的洛天,是一改常态,竟专门换了身精致富贵的打扮。
平时的他总是喜欢一身素色单衣,虽然料子看上去极好,头冠也亮眼了些,但都还只是像个稍有点钱的儒雅文士。
可现如今。
只见他穿了件藏蓝色缎面宽袖长袍,袍面隐约可见金丝云纹牡丹的绣样,腰封是玄青色的,都镶着金边,中间还嵌了三颗光滑透亮的宝玉。
就连那脚上的鞋都是缎面的,绣着大片的暗花,头顶束发的发冠,也改成了碧玉紫金的。
而且从不离手的剑也妥帖的系在了腰间,手里拿的换成了洒金银丝镶嵌的宝扇。
他嘴角挂着适宜温润的浅笑,眉眼弯弯的,俨然一副翩翩风流的富家公子哥模样。
怔愣之间,楚银歌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眉头一皱,不想形容,这跟洛天一对比,简直可以直接用粗衣麻布四个字来概括个干净。
若是就这样跟在洛天身后,说是他的小书童,估计还有人会嫌她穿得不好。
是不是我也该回去另外换一身衣裳?
她心里忍不住嘟囔,但细想一下才发现:她除了那件大师兄送的月白色长衫,哪里还有好的衣裳,就是真穿了那件,与今日的洛天也是比不上的。
她心里不禁一阵惆怅。
洛天看着她焦眉愁眼的模样,心里倒是明白,却觉得她没有必要在意。
只抬手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笑道:“好了,我们赶紧去吧,到时候你只需要乖乖待在我身后就好,无需应酬,自然不用如我这般招摇。”
是的,其实他换衣裳也只是为了更好地接近这青楼里的人。
毕竟那种地方也是见高踩低的,楚银歌穿得简单也好,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闲人围着她转。
楚银歌本只是发愁,结果他这一笑,反而让她愣了神,心念也许这才真正的他,高贵优雅的富家公子。
只听得他轻唤一声:“阿楚,走吧。”
楚银歌这才回过神来,跟他并肩同行,她面色一切如常,心底却没来由的突然生出一丝颓然。
洛天先跟店里的小二问了路,店小二一听是去胧月楼的,便马上来了精神。
然后又用颇为怪异的眼光打量了他们一番,这才说了具体的位置。
洛天谢过后就出了门,他没有招呼车马,不过几条街,准备直接和楚银歌徒步走去。
城里到了晚间,街面上到处都挂了灯笼,商贩来往之间也都是热闹得紧,一派繁华。
可是一向爱凑热闹的楚银歌却好像提不起精神似的,一直有些恍惚。
洛天没有看出什么,只道她是因为自己没有提前通知她换一身衣裳,而闹了脾气。
心里无奈,就打算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于是说道:“阿楚,不如我同你好好讲讲这女子也可以去的青楼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果然此招一出,楚银歌真来了精神,追着他赶紧说。
他会心一笑,这才该是楚银歌的性子。
原来在这东璃国境之内,素来就有南画堂北胧月的说法,皆是名头响亮的青楼。
南边的画堂斋且先不提,这北边的胧月楼可是与其他地方的青楼很是不一样。
就只一点,这胧月楼里不只有女妓,还有小倌。
其实自古以来,小倌并不少见,只是大都会和女妓分开,毕竟逛那种地方的依然是男性。
而且一般因为色相特殊,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挂招牌,只会在门前挂个白色板子,是以告知别人。
可这胧月楼偏偏反其道而行,不止是大张旗鼓的养小倌,还将二者合一,就这样倒还真办出了名头。
楚银歌听着觉得有些奇怪,插嘴问道:“可是这样的地方和其他也没有区别啊,怎么女子就又去得了?”
洛天轻笑,示意她听自己接着说下去。
这胧月楼更特别的是它有一个清倌,而且这清倌名声颇大,年年都有各地慕名而来的世家公子和小姐,只为听上他一曲琴音。
说到这里,洛天顿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什么是小倌和清倌?”
“那你给我说啊。”楚银歌一脸认真好学的看着他。
洛天笑道:“这小倌就是以色侍人的男子,而这清倌只是靠本身的才艺待客。”
“哦”楚银歌点头表示明白。
洛天看着楚银歌似懂非懂的模样,心里不禁暗叹,她真的明白了吗?
然后洛天又接着跟她说道:“据说这胧月楼的前身也不叫这个名字,也是专门为这个清倌而改的。”
楚银歌有些吃惊:“这人这么厉害啊!”
洛天道:“这凡是见过月情浓的人都说,他的貌乃是天人之姿,世间罕见,琴更是精妙绝伦,犹如天籁,说是听一曲可解百忧,再听就可欲仙成佛。”
“这也太夸张了吧。”楚银歌接道:“那我们就是去见这个月情浓吗?”
洛天点头:“嗯,毕竟他是个难得上佳的清倌,对于我们来说也方便许多,而且他的席上多是世家子弟,说不定比普通老百姓知道更多的秘辛。”
楚银歌听他这么一说,当即拍手表示这条路可行。
但其实她只是为了能见识青楼,什么小倌、清倌对她来说都没有差别。
“你知道什么是以色侍人吗?”洛天踌躇着,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只见楚银歌一脸淡淡然:“不就是以美色侍候别人,大概就是跳跳舞弹弹琴什么的吧。”
“嗯,对”洛天苦笑道。
他心头一紧,幸亏这月情浓是个清倌,若是换了普通小倌,这楚银歌还不成了把兔子丢进狼窝吗。
就在他们谈话间,也差不多到了这胧月楼所在的街市。
远远的只看见街尾的拐角处,有一座被黑墙高瓦围起来的宅子,因为墙修得实在太高,竟连里面一点屋角灯火都看不见。
但更加奇怪的是,这胧月楼大门紧闭,门前除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以外,却是看不见其他半个人影。
若不是那门前挂的招牌和门檐上点着的两个大红灯笼,他们当真会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要说这胧月楼能担得起北胧月的名头,门客该是络绎不绝的,如今冷清至此,实属蹊跷。
一时间,竟让洛天也犯了糊涂,他俩对视一眼,继续朝着那方向走了过去,既然来了,终归是要进去一探究竟的。
不过还没走上几步,他们便看到有客上门。
一个穿着富贵腆着大肚子的男人走了过去,身后跟着一个下人打扮的侍从,让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有钱的富贵老爷。
只见侍从跟门前的小厮说了几句,小厮就开了门放了他二人进去,但那小厮自己却没有进去,仍是像之前一样守在了门口。
虽然这样的事有些奇怪,但好在证明这店还是开着的,二人便有了希望。
脚下的步子也都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