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公鸡还没打鸣,客栈的西院里有三个人影,正悄悄的贴着墙根缓慢的移动,带头的正是苏靳阳。
他带着书童移到隔壁房间的门前,佝偻着身子,试着推了一下门窗,果然都上了锁。
不过他也没有慌,先是吩咐了步廖在前门守着,自己带着步帕绕到了屋后。
西院里的房间,正面从外观上都是统一修建的,只配了一门一窗,但昨晚苏靳阳在房间里就有了特别的发现。
原来靠床的侧面顶部,也就是房间的背面,还有一方小小的出气口,刚好容得下一个人的脑袋。
他现在要赌的就是隔壁这间房也有同样的出气口,果然如此,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大小。
他先吩咐步廖去厨房里找一些刚烧过的柴薪,一定要有烟的那种。
然后他自己在附近找了半天,搬来一把长梯子,他先是爬到了出气口上,探着脑袋往里面看情况。
只见屋里光线昏暗,地上一片狼藉,衣服鞋袜丢的到处都是,看来昨晚必是有一场大战。
苏靳阳嘴角上扬,心中窃喜,心想,今天本小爷就好好成全你们,给你们来个光明正大。
只隔了一会儿功夫,步帕就带着一大把冒了烟的柴薪回来,幸好是厨房有在熬粥做饭,不然一时间,他还真找不到这么多燃过的。
苏靳阳先接过步帕手中的一根柴薪,直接丢进了房里。
捏了鼻子,阴阳怪气的对着房间里喊:“哎呀,着火了,着火了!”
只见床上有了一阵晃动,苏靳阳又是赶紧爬了下来,吩咐步帕继续往里面丢柴薪,而自己则跑去了前门。
因为屋里都紧锁了门窗,所以没几下就变得浓烟滚滚,甚至透过遮得严实的床幔钻到了床上,这时床上的三人也是坐不住的,心觉逃命要紧。
三人赶紧穿上贴身的衣服,裹起床上的棉被就下了床,掀开幔帐,只见眼前到处都是烟雾遮了眼,呛得人直咳嗽。
他们跌跌撞撞的摸到门口,直接开了门就往外冲,可惜门前,步廖和苏靳阳早就好好的候着,只等他们一露身形,就开始动手动脚。
三人刚跨出门口,夹杂着屋里的浓烟,眼前还没看清,脚下就突然吃痛,一个不稳轱辘似的滚了出去,身上的棉被也不知道被谁扯了去。
昨晚整夜的春宵帐暖,三人本就体虚得很,这一摔竟然直接滚到了院中,脑袋也是蒙得厉害,捂着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苏靳阳扯了被子扔在一边,就开始冲着整个院子里大喊:“起床看热闹啰,真正的活春宫,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这时候正好天刚亮,不少人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迷糊中听到院中吵闹,竟是有人上演活春宫,便都来了精神,披了外衣就开了门。
果然见院中躺了三个人,也都赶紧跑过来凑近了些。
地上的两名男子都赤身裸体,穿了条底裤,那女子也是披头散发,身上只剩下了肚兜和贴身的短裤,场面一度十分的香艳。
苏靳阳得意的几个跨步跳到他们面前,嘴里还没个干净,哈哈大笑。
“看你们三个臭不要脸的,昨晚上玩得挺开心啊,下次记得”
走到近前,话还没说完,苏靳阳却突然笑不出来了,眼前正遮遮掩掩的三人中,哪里还有昨晚那三人的影子。
当下苏靳阳就反应了过来,他忙活了半天,竟是找错了人。
那三人也总算清醒了过来,一时羞愧难当,遮掩不住,也顾不得找那个羞辱自己的罪魁祸首算账。
起身扒开了人群就往着后门的方向跑去,连衣服都不要了。
步廖眼见那三人给跑了,自家公子反而一脸的神色不明,赶紧是提醒道:“公子怎么了,还追不追啊?”
谁知苏靳阳对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怒道:“追个屁啊,找错人了,这谁啊?!”
早前就丢完柴薪目睹了活春宫的步帕,此时也是凑到他身边,小声的回道:“那女子好像是严家的少奶奶。”
苏靳阳听了,心中顿时暗喜,立马再三确认:“就是那个每次在世家宴会上,总要找人切磋武功,还总把别人打得很惨的那个严家的严弘斐?”
步帕见自家公子掩不住的喜上眉梢,心下也是无奈点头:“是。”
然后心里还自己补充了一句,就是今年把公子您也打得很惨的那个严弘斐。
苏靳阳突然仰天大笑:“想不到他严弘斐也有今天,这可丢脸丢大发了,自己的媳妇在外边偷人,还一次两个都不知道,活该当个老乌龟!”
步帕见他笑得张狂,赶紧掩了他的嘴,提醒道:“公子,我们还是办正事儿吧,您不是还要找人。”
步帕也只是担心再任由他这样闹下去,怕整个烽凌城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
果然事情不出所料,从午间开始,烽凌城严家少奶奶客栈偷情的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就在刚才天微亮的时候,楚银歌就已经坐在了床边,嘴里打着哈欠伸着懒腰。
昨晚实在太累,以至于她回到房间没有进行洗漱,合着衣服倒头就直接睡了。
只不过心里装着事儿,睡得浅,做了一夜的梦,所以才这么早就醒了过来。
她先是拍拍自己的脸清醒一下,心念,果然昨晚那侍女姐姐给她搽的都是些好东西。
这都一晚上过去了,脸上都还是滑滑嫩嫩的,她还真有点舍不得洗掉。
可毕竟后面是要换回男装的,她也不能一直这样保持着涂脂抹粉的样子。
正好外面天也开始亮了,她还是端起了面盆,准备去打点清水梳洗一下。
结果刚一开门,她就瞧见院中竟然站着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然后还没等她开口出声,那人突然转身回头,这一下可是把楚银歌吓得正着,连忙退身回了房,又将房门给锁了起来。
嘴里小声嘀咕:“他怎么找来了?!”
这时隔壁的洛天和阿钰也起了身,连衣裳都已经换好,突然听到外面开门关门的动静,心生好奇,也开了门查看。
只见院中站着一人,身着蔚蓝浅色劲装,没有束发,用一根白色发带全系在头顶呈高马尾状,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执剑,看向洛天的眼里没有深究,处之泰然。
洛天见此人,直觉告诉他,刚才的动静肯定与他相关,于是他跨出门口,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公子有何指教?”
那人先是向着洛天回礼一笑,正准备回话,楚银歌的房门却刷的一下开了。
她心知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不如主动出击,于是开了门,站在门口一脸的讨好,做撒娇状,嗔道:“嘿嘿,好巧啊,五师兄你怎么来了,办事吗?”
“跟我回去,小八。”他也不多做寒暄,直接跟楚银歌点明了来意。
原来这人就是楚银歌的五师兄,洛天心里一阵咯噔,看着他们之间的气氛,绝对不是像楚银歌说的那般巧合,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端。
楚银歌却装作没有听到,反而转向跟洛天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五师兄萧寄雪,别看他排第五,他可是比我四师兄还要厉害。”
洛天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这个人不能小看。
然后楚银歌又跟萧寄雪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洛天,那个”她本来想连阿钰也一并介绍了,结果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想来是胆子小躲在了房间里,于是又另外接道:“那个大早上的,不如我们先去吃早饭吧。”
萧寄雪先跟洛天彼此简单的回了礼,算认识了,但他并没有准备顺着楚银歌走。
反而对她说道:“小八乖,跟我回去,师兄们都在家等着给你过寿辰。”
是了,她差点就忘了,月底就是自己的寿辰,而往年都是在玄峰山过的,今年怕是来不及了。
楚银歌看着他温声细语的样子,心里有些发酸,真有那么一刻想,干脆就这样跟着他回去。
但她只要一想到自己正在一步步接近真相,就放不下。
只能心下一横,为了以防万一,她先是装作很激动兴奋的跑到萧寄雪身边。
她抓着萧寄雪的手心,右手微不可察的划过腰间,表现得一脸的天真兴奋,问道:“那五师兄可有给我带礼物吗?”
洛天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不解,她这是准备跟着回去了?
而萧寄雪心里也是一松,当真以为她是来要礼物的,摸着她的脑袋,无限温柔。
“礼物啊,有,只是忘了带在身上,跟我回去就给你。”
“既然五师兄没带礼物,那就。”说着,楚银歌突然松了手,一个鹞燕翻身,就直接退到了洛天身边。
然后才接着说道:“那就请恕小八不能答应跟你回去了!”
萧寄雪面色一沉,心道今日之事果然不会那么容易,但还是耐了性子,继续柔声劝道:“小八,跟我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楚银歌立马回道:“我只是想求一个真相,在那之前,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你回去的!”
萧寄雪心里原本就做了各种打算,现在看来只能是用强了。
他最后一次跟她好言相劝道:“有些真相不是你该承受的,若你再固执下去,我也只能将你绑回去了。”
洛天见他准备动手,也自然的握紧了手中的剑,并上前一步挡在了楚银歌身前,准备硬拼。
毕竟是玄机老人的徒弟,江湖传闻中,都说这玄机老人武功高强,深不可测,他的徒弟自然不会差。
单是萧寄雪这周身内敛的气息,他已觉得自己不可能会赢,只求能够多争取时间,伺机逃跑。
结果楚银歌却将他拉到了一边,对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动武。
然后就见她从腰间取下了从没用过的陶埙放在嘴边。
此刻,萧寄雪大惊,这才明白了楚银歌刚才突然近身的真正目的。
竟是为了对他下蛊!
萧寄雪眼里似有痛心之色,轻声质问:“你对我用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