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烽凌城的街上已经人来人往的聚集了不少人,大都是赶早集做买卖的,因此楚银歌他们的马车走在路上,比昨天午间慢了不少。
车内,洛天跟她解释道:“昨晚,我有事出去了一趟,顺道就吩咐了车夫,今早天亮就来门口候着。”
“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能未卜先知”,楚银歌恍然大悟,又是一脸好奇的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洛天先是从包袱里拿出了一包东西,递给楚银歌,示意她打开,神情有些欢喜:“就是为了去拿这个。”
楚银歌打开摊在手心,细细的观察,原来是三块掌心大小的灰黑色铁质令牌,正面都刻了两个烫金的大字东璃。
“这是干什么的?”
楚银歌对此大为不解,她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洛天见她不知,倒也没有意外,毕竟她说过自己是第一次下山,于是认真的跟她解释。
“这边关不比普通城镇,出了关就等于踏入了与他国的一个交界,而国家为了防止有奸细从边关潜入,都会设置出关批文或者令牌这种东西,出关时,用来证明一个人的身份没有问题。”
“可这种东西又没写个名字,被别人捡了,不也可以用,那还怎么防。”
楚银歌反驳。
洛天道:“所以一般都是用批文,令牌是很珍贵的东西,普通人是拿不到的。”
出关令牌不如批文来得简单,他也是顾虑到楚银歌的身份,可能不太容易弄到批文,才动用了家里的关系,就这三块他都用了好久的时间。
楚银歌听说这东西不简单,忍不住多摸了两下,感觉触感都变了几分。
“就这么个小小的东西,你肯定又花了不少钱吧!”
洛天见她时时都念叨着钱,感叹她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小财迷,这东西可不是光有钱就行的。
然后洛天又转头问一直安静坐在旁侧的阿钰:“阿钰,你住在哪里,我们先顺道送你回去?”
一大早,楚银歌就因为各种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的,刚才又得了稀罕玩意儿,竟差点忘了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得在出城前解决了。
楚银歌也问道:“对,之前听你说,家破人亡,真的没有其他人了吗?”
阿钰神色紧张,显得有些慌乱,支支吾吾的回道:“我,我还有一个姐姐,我们住在城外的破虞山上。”
“什么?!”
楚银歌惊得手里的令牌都掉在了地上,连连发出铿锵的金属撞击声。
还是洛天先反应过来,都给拾了起来放在身边,对于他的话心里也是震惊和疑惑的。
洛天问道:“那你可有出城的东西?”
阿钰摇头:“我是被拐子拐了进城的,没有那些东西。”
洛天顿时是皱起了眉头,本来他和楚银歌加上车夫,刚好,现在多了一人,让他一时间该去哪里多弄出一块来。
可是这人说自己是破虞山的人,不论真假,他们也不可能轻易的把他放下,总要先问个清楚明白,若是真的,必然是要带上路的。
而一旁的楚银歌想得就更多,毕竟她昨晚已经在月情浓那里知道了一些当年的事。
难道这个阿钰会是当年的幸存者,又或者是之后才搬上去的?
于是楚银歌问道:“你是九黎人?”
阿钰却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回道:“我不知道什么是九黎,我只知道我和阿姐从小就住在山上。”
楚银歌又继续问:“十二年前,你们也在山上?”
阿钰回答:“十二年前我不过刚几个月大,也不记事,可听我阿姐说,我们是世世代代都居住在山上的。”
这一回答无疑给了楚银歌一丝希望,她又问:“你阿姐今年多大,你们真的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阿钰仍是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其它亲人,在楼里的时候,我也是急了乱说的,怕、怕姐姐你不肯救我。”
说到最后,他心虚的低下了头。
楚银歌倒是不在意,如果他真的是九黎人,那她宁愿他说的家破人亡是在骗她。
“没事儿,你继续回答我的问题。”
阿钰抬头感激的看着她,道:“山上只有我和阿姐,阿姐她今年应该是二十七岁。”
一听年纪,楚银歌又是眼前一亮,示意他继续。
“至于其它亲人,我也曾经问过阿姐,她只说十几年前山上出了意外,因为当时她正好带我下山去赶集,所以躲过了一劫,等她再回去,山上已经一个人也没了。”
“那她没有去其他地方找过吗?”
“我阿姐说她不敢离开,怕有一天亲人们回来了找不到她。”
楚银歌稍作沉吟,又问道:“你可知出了什么意外?”
阿钰摇头。
想来也是,纵然她阿姐当时回去看到了什么,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又怎会跟一个孩子多说,当下看来,他们非常需要去认识一下阿钰口中的阿姐。
于是楚银歌对洛天说:“阿洛,我们带上他吧。”
从楚银歌开始询问阿钰时,洛天就一直没有吭声,他虽然不知道十二年前发生了什么,但看她的神情态度,一定是跟九黎有关的事情。
想必这个阿钰与九黎十有八九脱不了干系,带上他是必然的事,至于令牌的事
他心下一沉,直接问阿钰:“你可会赶马车?”
阿钰先是一愣,随即表示自己以前赶过牛,不知道算不算。
洛天说道:“无妨,你现在就出去跟车夫学,如果你想回家,就务必在出城前学会。”
阿钰一听回家有望,也顾不得多想,直接翻身掀开车帘,凑到车夫身边,认真的学了起来。
马车里的楚银歌一副强人所难的看着洛天,虽然她不清楚赶车有多难,但她记得每当自己靠近那马时,它总会显得脾气不太好。
而现在也走了好长一段距离,估计离城门不远,不知道这么大的孩子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学会。
但也是没办法,眼看师兄就要来了,他们总不可能停在城里等他学会,再说,若是叫她去替他,最后指不定就把马赶到哪条沟里去了。
至于洛天,财神爷可不能动,总不能人家出了钱,还出力,男孩总归需要多敲打敲打,还是阿钰自己保重吧。
洛天见她担心,宽慰道:“想来城外应该有驿站,经过时,看能不能花钱雇到车夫。”
“那若是没有雇不到,怎么办?”
洛天苦笑:“那我们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楚银歌一听,这么不稳当,赶紧是拉开车帘,冲车外的阿钰郑重说道:“阿钰啊,你一定要好好学,往后还有很长的路,指不定都靠你了!”
阿钰立即点头,手上功夫没有落下。
“诶,好!”
说来倒是奇,阿钰还真就赶在出关前,勉强学会了赶车,连车夫都说他做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
大概慢一点,赶个远路也是没问题的。
洛天好言打发了车夫,并补贴了他一些银两,直接就把车前的位置交给了阿钰,让他驾车越过城门口排队的人群。
因为洛天准备的是出关令牌,他们也省去了排队检查的功夫,毕竟这也算是一种“特权”在手。
守城的士兵接过令牌也只是让他们撩起门帘看了一眼,虽在看到楚银歌时,多看了两眼,倒也没有多耽搁什么时间。
洛天收回令牌,就直接吩咐了阿钰,往驿站走。
阿钰坐在车前,手拉缰绳,也是有模有样的出了城。
马车上,楚银歌也准备收拾一下自己,她将发簪取下,把所有的头发都挽了上去,又束成了男子的发髻。
而且边弄边问:“阿洛,你说的驿站里,可有梳洗的地方,我想顺便把衣服给换了,这宽袖长摆的行动起来太不方便了。”
洛天点头道:“驿站里有食宿和车马,通常只供来往的官员士兵休息,但是我们有这几块令牌,再打赏一下,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这大概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楚银歌心中明白。
此时,马车从出城已经行了好长一段,都挺稳当,楚银歌都忍不住对阿钰夸赞了一番。
突然,确只听得车外一声长啸嘶吼,紧接着车身开始剧烈晃动,车里的人瞬间就跟着马车翻滚了起来。
好在洛天反应及时,出手护住了楚银歌,可他自己的左手却被散架的车顶给压了个正着,他面上吃痛,又强行忍住了。
这时就听到外面传来阿钰的喊声:“姐姐,你们没事吧?”
洛天尽量保持声音的稳定,提醒阿钰走开,然后脚上用力踢开了身上的车顶。
阿钰立马上前接应楚银歌,然后他自己右手拿剑也跟着爬了出来。
出去以后,阿钰先关切的询问他们的情况,见都没有血迹,才急急的解释道。
原来不知道路中央什么时候埋了个捕兽夹,他没有发现,结果马直接踩了上去,在剧烈的疼痛下,才将绑着的马车给掀翻了。
楚银歌拍拍身上的土,上前查看,果然马腿上赫然夹着一只漆黑狰狞的捕兽夹子。
就像野兽张开的恐怖大嘴,死死地咬住猎物不放,鲜血流淌下来,疼得马儿是一阵抽搐乱叫,他们看着却是无能为力。
先不说这捕兽夹他们能不能掰开,光是马吃痛时,后腿乱踢的样子,也非常容易把靠近的人踢伤。
三人看着眼前的情况都有些为难和心悸,这要是人腿踩了上去,那还得了。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洛天绕到楚银歌背后,左手吃力的拿出令牌和钱袋递给阿钰。
“我们应该离驿站也不远了,麻烦你帮我们去前头看看,顺便请人来帮忙,这些东西你拿去给他们,应该有用。”
阿钰看着他的样子,似想询问一番,却直接被洛天轻轻摇头制止了。
而楚银歌还在观察捕兽夹的情况,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样。
阿钰把东西都收进怀中,刚往前走了两步,不知为何又回了身,张着嘴还没发出声音,突然后脚踩空。
阿钰下意识就往前扑去,硬生生的摔在了地上,掀起好一阵黄土裹了满身。
楚银歌跨步上前扶起他,然后又去查看他刚才踩空的位置,她半蹲着,眼见地上的黄土中露出了一小块褐色的布角。
她拽着布角用力一拉,瞬间拉开了一个灌满了泥浆的大坑。
阿钰摸着胸口大呼:“好险!”
洛天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楚银歌捡起旁边的一根树枝,在里面使劲搅了几下,发现里面只有泥浆,没有再可以伤人的东西。
这时微风吹过,坡上的树丛里被吹得飒飒作响,她余光一撇,顺手捡了颗石子。
然后起身把树枝一丢,笑道:“这应该是和捕兽夹一起的,不过里面只有泥浆,没有下狠手,更像是在捉弄人。”
说着,她手中石子朝着树丛抛出,人已经闪身过去。
“既然想看,就正大光明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