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楚银歌从屋里走出来,眼眶和鼻头都是红红的,一副刚哭过的模样,众人虽是好奇,但都很默契的没有询问原因。
午后,众人各自怀着心思吃过东西以后,应着楚银歌的要求,下山前又去了一趟“九祠”。
之前洞里发现的那些记载,已经证实了楚银歌九黎族人的身份,再加上楚辞也没有异议,应是没有差错。
既为九黎族族人,楚银歌觉得自己离开前,应该郑重的跟族里拜别。
九祠......想来应该就是九黎族的祠堂了,没有比在这里拜别来得更适合的地方。
九祠门前,楚银歌双膝跪地,神情严肃的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叩头三拜。
身侧,楚辞单膝跪下,抬头看着九祠的门匾,在心中许下宏愿。
列祖列宗在上,九黎子孙君辞在此发誓:总有一天,我和阿楚会带着你们的牌位和族人们,光明正大的回家。
拜别过后,楚辞扶着楚银歌起身。
楚银歌转身对着身边的众人说道:“下山以后,你们就各自回家吧。”
至此一别,应是再无联系。
可是相处久了,终是有些不舍的,苏靳阳率先开口问道:“你也回家吗,你家在哪儿啊,好玩吗?”
楚银歌摇头:“我暂时还不会回去。”
“对了。”楚银歌转头看着阿钰问道:“阿钰你有什么打算,是继续留在山上吗?”
阿钰上前一步,低着眉头,闷声回道:“如今阿姐已经不在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若是姐姐你不嫌弃,就让我跟着你吧。”
此话一出,楚辞,步帕和洛天三人都同时看向了阿钰,眼神里纷纷透出了毫无掩饰的防备,似乎并不希望阿钰继续待在楚银歌身边。
奈何楚银歌只是微微一笑:“嗯,我也正有此意。”
楚辞低头凑近楚银歌,耳语道:“阿楚,你知道玄峰山的规矩。”
楚银歌同样耳语:“我当然知道,师兄你放心,等到了翁城,我会想办法替他安排妥当,毕竟阿钰也是我们九黎族的族人,这么小就没了亲人,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楚银歌说得句句在理,但其实不止是念及阿钰身世可怜,更是为了给自己在外逗留争取时间。
阿钰九黎族的身份根本就还没有证实,楚银歌故意提起不过是想让楚辞无话反驳罢了。
楚辞明白楚银歌的心思,纵使心中对阿钰的身份有再多存疑,对于楚银歌的说法也不得不选择妥协。
原本他是准备要带楚银歌去翁城见族人的,当年君淮将幸存的九黎族人都安顿在了最近的翁城之中。
可如今,楚辞结合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对这个叫阿钰的孩子十分的不放心,只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好。”楚辞耳语:“到了翁城,我会帮你尽快安排。”
楚银歌摆手笑道:“不急不急~”
苏靳阳不明情况,好奇的问道:“什么东西不急?”
楚银歌瞪了他一眼,“关你屁事,都这么久了,你也该回家了!”
苏靳阳摇摇手,学着楚银歌的样子打哈哈:“不急不急~”
楚银歌冲着他翻了一记白眼,也不予理会,视线一转,终于转到了洛天身上。
刹那间,四目相对,往日种种真实且清晰的闪现,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
“嘘,别说话!”
“我叫楚银歌。”
“在下姓洛,单名一个天字。”
“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家!”
“阿楚,你以后就叫我阿楚。”
“阿楚以后还是少穿女装为妙。”
“啪,你到底知不知道后果!”
“你倒了,谁来帮你解。”
“原来你爱她。”
“是.......”
“那好,我替你救她。”
楚银歌看着眼前这个神色黯然,毫无往日自信的男人,终于问出了一句自己想了一晚上的话。
“你的手是不是早就好了?”
楚银歌低下眼,看着洛天已经拆了布带,紧握着剑身的左手,眼里无波无澜。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到最后都还是想要得到洛天的答案,明明答案已经一目了然。
难道只是为了证明他的不信任吗?
洛天顺着她的视线下意识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他知道楚银歌是在质问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她,但是他并没有解释。
事到如今,他明白无论结果如何,他和楚银歌都已经再难回到从前,与其做那么多无谓的解释,不如什么都不要说,就算被责怪也是他咎由自取。
但是洛天不知道,他的不解释,楚银歌不是简单的生气责怪就完了,对于她来说这是一记重拳再次捶在了心上。
昨天晚上,楚银歌帮洛天给自己找了无数了理由。
也许他只是忘了,也许他只是来不及告诉她,也许金瑞的药性是后来才起了作用,也许.......没想到一个也没有用上。
楚银歌的心乱了,她捏紧了拳头,眼里带着委屈,不甘心的又问了一句:“你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
“是。”
洛天毫不犹豫的回答彻底击碎了楚银歌卑微的执着。
原来......他真的只是不愿意跟她解释罢了。
“呵,没事了,挺好的,原是我自己多事。”楚银歌忍不住自嘲,眼里的波澜逐渐退去,再次归于了平静,“洛公子,你也该回去了。”
从这一刻起,洛天再也不是她的阿洛,只是毫无相关的洛公子。
一声洛公子轻飘飘的落在洛天耳边,心里却是荡起了无数涟漪。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从此故人陌路,再无瓜葛。
或许是无意识的,楚辞蠕动着嘴角,如往常一样低声唤她:“阿楚......”
“呵~打住。”
楚银歌一声轻笑立刻打断了他,“洛天,你还是叫我楚银歌得了,这声阿楚听来实在别扭,何苦为难自己又为难我。”
没想到,楚银歌会这么急着撇清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竟是连一点亲昵熟悉的称呼也不愿留下。
一时间,洛天心中百感交集,竟有点无所适从,他当着楚银歌的面抬起了双臂,然后拱手平于胸前,极为端正的朝着楚银歌深深鞠下一躬。
“阿.......楚姑娘,洛某感念与姑娘相识一场,受姑娘庇护至此,无以为报,请受洛某一拜!”
此刻他的脑袋比平时埋得深了些,以长袖遮了脸面,看不清神情如何。
楚银歌神情冷漠,没有深究也没有躲闪,她自认受得起洛天的一拜。
感念?确定不是另有打算吗?
楚银歌忍不住在心底发出一声苦笑。
“洛公子怕不是感念我的庇护吧,我知你有事所求。”楚银歌说着,伸出手去,“师兄,把那个银盒给我。”
楚辞将怀中的银盒拿出,稳稳的放到楚银歌手中。
楚银歌掂量着手中的银盒,觉得自己可笑可悲,调侃道:“你放心,我楚银歌答应的事绝不食言,这东西我说了给你就必定不会扣留。”
洛天看着楚银歌手中的银盒,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原是楚银歌误会了,他刚才的那一拜,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感谢她,并为自己的隐瞒而赔礼道歉。
没想到她竟是以为他别有所求,虽然他离开前肯定是要将那金蚕转生蛊求来的,但与这一拜绝无关系。
难道在楚银歌眼里,他已经是没有真心了吗?
洛天觉得自己实在可笑,却也是自作自受,所以他同样没有打算解释。
“多谢姑娘成全,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皆可找我帮忙,事无大小,我都必定全力相助!”
洛天这样说来,算是默认了楚银歌口中的别有用心,他感激楚银歌,朝着她又是一次行礼鞠躬。
楚银歌受着他的礼,反复摩挲着手中的银盒,冷笑道:“还是别了吧,洛公子,这一路上,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我总归是受过你的好,我给你这个东西只当是还了你的那些好,今日,你把这东西拿走,我们便两不相欠了,江湖路长,若是有缘相逢.......”
相逢又能如何?
楚银歌摇头苦笑,将银盒递了出去,“呵,算了,还是不见最好。”
相见不如不见,从此两厢陌路。
楚银歌如此果断决绝,洛天也无话可说,他甚至认为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
也许再也不见对彼此都好,起码她还可以做回那个潇洒自在的楚银歌。
而他,也不用再去探究自己对楚银歌的在意到底是哪一种感情。
他知道自己对于情爱之事不甚了解,处理起来难免会伤人。
洛天重新恢复神采,对着楚银歌说道:“好,我答应你,从今以后,再不扰你清静。”
楚银歌看着洛天认真而慎重的样子,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抓着银盒朝着洛天狠狠地砸了过去。
“你爱找谁找谁去!”
洛天他终究是不懂的,他不懂楚银歌的决绝只是心有不甘,只是逞口舌之快。
她一直在给他选择,她多希望他能选择自己放弃这个银盒,就算是跟她示弱,两个都要也好,就算只是作为朋友也好。
他不懂楚银歌,同样的,他也看不懂自己。
眼看着银盒直奔面门而来,洛天自然而然的往后退了一步,正准备伸手去接,却不想扑了个空。
彼时,一道红色的身影突然窜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先夺下了银盒。
接着也不做停留,一跃便又退到了众人几丈之外的地方。
一番操作行云流水,如探囊取物,以至于被抢了银盒,楚银歌才反应过来。
回首看去,那红影竟是一直跟在身边的阿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