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泉镇里的那位不速之客显然对接下来的行动很迷茫。
阿图尔确定自己回忆过了黑鼠帮的全部联系方式,据尤利安说,这和安森之眼的内部联系方式是完全相同的。
也就是说,不管是当地的治安署还是事务局都没有一个人按照约定方式与他对上暗号。
“王太子的地盘,他的手下呢?”
阿图尔在心里抱怨。
最好把信亲自交给掌灯人或者大统领,其他人都有可能信不过。
可要是一个人都见不到,我去哪儿送信?
回到下榻的旅店,他和炼金术士讨论起了这个问题。
卡琳在品尝着下午茶的同时翻着一本刚刚托人买来的书,看到阿图尔沮丧的样子,她在静静地听完。
“我也在这里打听了一下。消息有好有坏,你听哪个?”
“好消息。”阿图尔觉得自己此刻心情已经够糟了。
“我顺利地找到了一个可以临时租给我的工坊,狄西拉商业协会的下属机构,虽然条件有点过于简陋,但应该还可以补充一下药剂。”
“坏消息呢?”
“我感觉你已经知道了。安森之眼负责王室的警卫,而王室成员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级别稍微高一点的干员可能都被调走了,而你那套联系方式,可能在这里的低级别的成员根本不知情。”
“那掌灯人可真是看得起我。”阿图尔随口回答。
接着,卡琳瞪着他严肃地说道
“你是安东尼·艾登的孩子,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和他息息相关的。你被看得起可不仅仅是因为你自己。”
一时间,阿图尔像是做错了事情被逮到的孩子一样慌张。
卡琳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点激动,随后她放缓了语气补充。
“掌灯人盼着你入局,只要能通过你争取到你养父的支持,哪怕只是口头的支持,也足够他的情报事业混得风生水起。放你在这个时候单独行动,艾登是要冒政治风险的。即使是这样,他居然依旧同意你单独活动。”
“他是占星术士,对自己的预测自信不是很正常吗?”
阿图尔这句话似乎提醒到了卡琳,她没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我有个提议,你应该知道,有个地方肯定可以联系到他,至少可以打听到他在哪儿。”
“哪里?”
“坠冬湖。安森之眼的大本营,就在王室的行宫那里。”
“崇圣宫?”
“对,看来你地理学的不错。”
“那倒不是,我看过一份突袭那里的计划书,后来被用作我们的期末考试题,科目好像是防御工事突破。”阿图尔乍一下回忆起了自己数年前和养父反复推演攻防战的经历。
“放心,我们用不着攻进去。”
“那我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阿图尔借助神圣遗物学会的身份,很容易从当地的行政部门那里买到了非军用的地图——在这个时代里,这样详细的地图也算得上军事机密了。
摊开在桌上,大致对照比例尺估算了距离。
“坠冬湖离这里可能要两周。”卡琳眉头紧锁,“不过道路倒还算得上通畅,我们可以租一辆马车。”
“那样太慢了,尤利安说他们还在那儿和暗神官交过手,他的手下在那刚照面时就损失殆尽。然后他总不会就这么和暗神官在马路上竞速两周吧。”
“你是说有别的路线?”
“你看,坠冬湖旁边的山脉,这里标了一条废弃的路。从凡纳夫森林穿过去,然后就不需要绕那么大一圈了。”
“话虽如此,但那条路并不安全。我听说前两天有猎人在那里被猛兽袭击过。”
“暗神官和他那批手下能过来,我们也能。况且尤利安也一路追了过来,全靠符文猎手的追踪能力。”
“那好吧,我听你的。”
“可以。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天,明天这个时候,出发去凡纳夫森林。你准备药剂和需要的材料,我准备野外活动的装备,顺便去问问能不能雇佣到向导。”
“一天吗?我本打算在这儿研究一下源生之血的。”
看出了阿图尔听到这句话后的犹豫,卡琳补上了一句,“没事的,在这儿也就只能分析一下基本的魔力耐受性了,能正经研究这种东西的工坊,安克利姆就没有几家。”
傍晚时分,冷泉镇的晚霞让人流连忘返。
若是自己没有掺和到这一系列的事情当中,阿图尔本可拿着酒爬上附近的山顶,惬意地看着风景吃着当地特色的鱼片作为晚餐。
而不是此刻,呆在治安署里,喝着异常苦涩的咖啡,闻着那个警务长的劣质雪茄的烟味。
“这里很久没接待过你这样的贵客了,来,尝尝安克利姆特产的咖啡。年轻轻就有这种成就,这可不是单靠家族的悉心栽培能做到的。”
听着这样半是恭维半是感慨的话,阿图尔心里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或许是出身的原因,不管他做到了什么,养父如何地鼓励他,他始终也被那些巨大的阴影笼罩着。
“两个赫赫有名的法师家系的后裔,你真的是亲生的吗?”
入学的第一天,有个不长眼的家伙问出了这个问题,那是阿图尔第一次和人动手,在此之前的他,只在家庭教师那里学到过基本的防身术,却依旧把对方打得倒地求饶,直到因为疏忽被他的同伙扑倒在地。
“你没能继承你父母的天赋,但你有成为战士的心,我看得出你的潜力。”
这是埃洛德对他的评价,养父外出时那位形影不离的护卫,“灰地铁壁”,也是他的剑术老师。
“过奖了,皇帝垂青,我领悟得比别人巧妙一点而已。”
后者发出一阵豪爽的大笑,修剪得整齐白胡子在吐出的烟雾笼罩中让他想起了帝国议会里某个总爱发问的议员。
“皇帝吗?到咱们因诺特人老家就不用一直提这个了。”警务长一点也不担心冒犯到阿图尔,他把雪茄在烟灰缸里按灭。
“咱们因诺特人确实崇拜昭圣者陛下,只不过,皇位上的人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办公室外想起了敲门声。
“长官,我们把人带到了。”
“行,带他们进来。”
一位治安官服装的人带着两个身穿皮甲,脚踏长靴的猎人走了进来。
那两个家伙几乎是要哭出来的表情。
“那边到底怎么回事?”白胡子的警务长不耐烦地问道。
“大人,森林里有狼群现在到处袭击人,已经有几个猎人被咬死了。”
“这么大事情,你们就没上报?”警务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瞪着那两个猎人。
“我们也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毕竟这里十几年都没有野兽吃人的事儿了。”
“所以害怕一开始出事之后,治安署开放狩猎,让外人可以进来打猎,对吧。”阿图尔想起自己买野营帐篷时被百般阻挠,看到那两个人点头后,他继续说道“第一次应该是有落单的人失踪吧。”
“对,托德失踪了十来天,我们才找到尸体,后来发现他儿子去找他也没回来。”
“那到底有多少人出事了?”警务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托德一死,我们就开始商量着一起调查,然后埋了陷阱打算给他报仇,然后在报告这件事。结果,那天晚上,我们平时歇脚的木屋外面到处都是狼嚎。有两个带着枪的,说要去看看陷阱怎么样了。结果一个被咬断了胳膊,一个没回来。”
“三死一残,你们居然拖到今天上报。安迪,通知所有人集合,把休假的都叫回来。”
“是。”
“这位客人,看来我们明天要捎你一程了。”
与此同时,冷泉镇唯一的炼金工坊里,卡琳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滴源生之血与当初在南顿时从阿图尔身上抽出的血样混合。
在此之前他对这份血样进行过一次细致的观察,与血液3:1混合的升腾者药剂已经完全失效,也就是说,在抗神性污染后能使用的最高级别的治疗方案对于他是完全无效的。
“那就来看看这是什么后果。”
那一滴源生之血与血样触碰后,几乎是一瞬间就聚在了一起,肉眼可见,其内部发生着某种隐秘缓慢的变化。
卡琳取出透镜,开始观察。
调节倍数和魔力的滤除范围,观察神性污染。
观察结果:代表污染存在的橙色比起取样时消退了一部分。
滴入奥芬试剂来检测魔力,无任何可见变化。
轻微注入魔力。
观察结果:奥芬试剂迅速变黑,接着完全蒸发。
奥芬试剂没有失效或是因为其他原因未能表现。
结论:没有自发生成的魔力存在。
在实验结果填写完成之后,她打算收起工具时,突发奇想,又用透镜进行了一次观察。
神性污染的橙色比原来更为耀眼。
源生之血只能缓解神性污染,并不能解决问题,只要神性污染得到魔力补充,依旧会再次活跃。
“即使是接受过源生之血,也不能将污染解除。所以如此严重的神性污染,在他身上究竟是怎么突然消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