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内心听到了声音，那代表着你和他拥有着同样的渴望。”彼时的艾登坐在书房里，对阿图尔解释。阿图尔当时手里拿着的，是成为印魂骑士的信物。

“看来我的祖先并不太喜欢你。”艾登把戒指重新戴回了手上。“不过你也不必灰心，即便是我，在成为灰地的代治者之前，也没能得到任何回应，和自身力量无关，只有代治者才能保证一定得到他们的赏识。”

意识到阿图尔并不适合激发节点之后，艾登打算让他尝试一下他们家族历代相传的印魂骑士的契约，然而毫无结果。

可那句话一直留在了他的记忆当中。

至于印魂骑士和镇界骑士的区别，艾登则细致地讲解过。

“是现世中的载体占据主导还是虚境的灵体占据主导？你要分清楚这个。教会和我们家族流传下来的这些可供契约的灵魂已经失去了大部分自主意识，所以印魂骑士这条道路非常安全。”

而此刻的契约中，拉泽尔完全放弃了主导权的争夺。

他只想活下去。

他没想到弗拉尔自战斗之初就躲在后面逐步强化自己的战力而不是和部下一起迎战，也没想到苏菲本人的实力。

所以落得了这个下场。

他不得不向在场的唯二适合契约的人求救。

哪怕对方曾吞噬过惧灵。

“那又如何，惧灵这种东西天生就是强者的养料。”

虚境的弱肉强食早已是铁律，那些游荡之魂想要变得强大，只能这样。

无非是被外面的家伙吃掉了而已。

阿图尔犹豫了片刻，在啖灵怪的泥潭蔓延到拉泽尔残躯的腰部时，他接受了契约。

白色的灵体即刻飘散。

阿图尔感觉得到某些异状：视野变得模糊，身体变轻，四肢有些乏力，但大脑异常地清晰。

就和自己当初参加激发节点的仪式时一样。

主祭察觉了他的异常，立刻叫来身边的卫兵拉着他离开，然后为他施加了几个简单的神术，用以恢复精神和体力。

他感觉得到，镇界骑士正在通过自己返回虚境。

这也并不用担心弗拉尔察觉到，镇界骑士之前那个状态，甚至没有让他分心去补刀，而是专注于牵制啖灵怪，避免它们朝这个方向移动。

“透过吾之视野，汝将直面虚境。”

镇界骑士的声音直达他内心。

他看到了灰蒙蒙的世界，第一次踏入虚境之时，人们往往觉得自己在疯狂地下坠。事实上，这只是常年才在的地面上的错觉而已——虚境没有明确的空间，虚境生物的认知创造出了供他们自己使用的时空观。

也有一种说法：虚境是基于概念产生的，而不是像现实一样基于逻辑。

“你不是第一次踏入这里了。”镇界骑士说道，“我的很多契约者看到过这里，没有人会象你这样迅速适应的。”

阿图尔意识到，在他杀死惧灵之后，他生平第一次接触到了虚境。

“别多废话了，兑现你的承诺，解决啖灵怪。”

“不必急躁。”镇界骑士一点一点地从灰色雾气中构建出自己的形象。“虚境自有其规则。”

接着，那副盔甲再度出现。

阿图尔透过契约带来的知识，他明白，这是为了他接受起来容易而专门构建的形象。

然后，镇界骑士举起长枪。

“有时候做出施法的动作比施法本身更重要。”

他莫名地想到了这句玩笑。

然后是天旋地转。虽然理智告诉他，他的视野所依附的镇界骑士一直站得很稳。

“这就是啖灵怪的本体吗？”

镇界骑士点了点头，长枪旋即刺出。

在现实中如此丑恶之物，反而在这里没有那么丑陋。

像是猿猴，只不过四肢比例极不协调，硕大的躯干和短小的四肢不成比例，剧烈跳动的心脏已被枪尖刺穿。

在阿图尔现实的视野里，啖灵怪随即停止了活动。

“如此可悲，竟然委身于人类。”远处的骑士肩上扛着一柄巨剑，站在山丘上顶，高高在上地嘲讽。

阿图尔突然意识到，周围已经不再是雾蒙蒙的一片，而是和现实世界的黑森林差不多。

“更可悲的是将吾等抛弃之徒。”拉泽尔回以讥讽。

“丧家之犬也敢回嘴吗？”

说着，那骑士一跃而下，朝着此地斩来。

拉泽尔飞快地后退，躲开了那可怖的一击。

“怎么，连招架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吗？”

拉泽尔确实没有招架的力气，他的伤势太重了，甚至连在移动的力气都没有。

巨剑斩下，却在接近他头盔的地方被无形的手拉住。

“可惜，镇界骑士的戒律禁止自相残杀。”他把巨剑插在地上，“沃姆很赏识缔约人，不然我就可以借助神谕打破戒律了。”

说着，他拿出一枚黑色的水晶石，然后转瞬间消失不见。

“你没事吧？”阿图尔询问着镇界骑士的状态。

后者在很久之后扶着长枪爬了起来。

“还活着。契约者，承诺已经兑现，先请回吧，吾需要休息。”

随即，阿图尔的意识再度聚集在他自己的身体里。

“不过要小心梦境啊，沃姆一直注视着你。”

……

夜袭过后的第二天，崇圣宫的到处都是清理战场的人。

本地的守军和祭司们是不可能干这个的，他们除了警戒还要搜捕逃跑的敌人。这里的仆人全都用上也不够，于是从外面的镇子里开始召集了大量的平民过来帮忙。

“难道不怕有逃出去的人混在里面吗？”阿图尔询问道。

“放心了，看出一个人实力还是很简单的。”

“锐金之眼”的胳膊上打着石膏，按理说这样的失职是要受到严重处罚的，然而他提着五名秘仪集会的祭司的脑袋归来，为他摆脱了嫌疑。

如果不是他的努力，或许，祭司指挥下的不死鸟加上镇界骑士真的可以打赢。

“你身上好像起了点变化。”达雷斯金色的眸子打量着他。“虚境的力量在你身上变弱了。”

“变弱？”

“对，没有当初那么刺眼了。我这只眼睛可以看到一点不寻常的东西，各种魔法和装备我都能一眼看出一点端倪。而你，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虚境好像缠绕着你，甚至我还为此专门派了人在你身边。”

“他们都已经死了。”阿图尔顿时觉得有点伤感。

“死于使命，战争就是这样啊。”达雷斯把自己腰间的银制酒罐递给了他。

辛辣的味道呛得他流泪。

他把剩下的酒倒在了地上——安克利姆人这样祭奠死者。

两人沉默了许久。

“说起来，你下一站打算去哪儿？”

“我？”阿图尔整个旅行都是一时的冲动才进行的，他根本没考虑之后去哪儿。“可能打算去看看地脉富集点，毕竟这也是我的任务，顺便也能历练一下自己。”

正当他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搪塞过去时，镇界骑士的声音响了起来。

“缔约人，要一份富集点的地图，如果可能，找他借一批人。”

阿图尔这时候其实并不想去麻烦别人。

但锐金之眼显然是考虑过这些。

“我把安森之眼的地图给你了。你也不用介意，不能让你知道的地方我都抹掉了，剩下的可能帮得上你。”

“哦？抹掉了什么？”阿图尔随口一问。

“龙巢，第七级法术的试验场，异界碎片还有失落的大书库的位置。”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大笑了起来。

“不过你要招募人手测绘或者是干别的什么事情的话，需要额外的许可证，地图里面就是我签发的。理论上这是全国通用的，但实际上出了王室领地很可能就是一张废纸。你要是缺钱的话我可以赞助一笔，缺人手就不行了，我现在自己的手下也不能完全信得过。”

“那多谢了。”阿图尔收下了地图和许可证，随后又想起来了什么。“尤利安的事情，务必请多费心。”

……

随后的几天里，在卡琳强烈的要求下，阿图尔收拾了东西和她一起离开了崇圣宫。

卡琳始终觉得那里很不安全。

在离开之前，他第二次见到了苏菲。

偶遇。

在他去拜访主祭时，碰到了正在祈祷的苏菲。

这也是拉泽尔离任务目标最近的一次。

“那个小姑娘身边的人甚至加起来还不如她。”

“这就是你输给女人的借口吗？”

“你上你就能打赢吗？”

顺便一提的是，他与契约的拉泽尔越来越熟络。

苏菲当时礼貌地向他问好，并为那场袭击表示歉意。

不过阿图尔还是惊讶于她惊人的实力。

“一点小小的运气而已。”苏菲如此解释道。“我们家族格外受神明垂青。”

倒是苏菲对他探险的计划很感兴趣。

每个少女差不多都听过这种故事或是小说，但苏菲并不是这样，她父亲的传奇故事就已经足够超越大部分虚构情节了。

她只是单纯地好奇同龄人的人生规划。

注定要成为女王的人，很少能体会到一个“正常”的人生。

“那下一站打算去哪里？”

“维林诺。不死精灵的传说我听得太多了，想亲自去看看。”

“那里确实是个风景很好的地方，不过你要是奔着传说去的话，会大失所望的。已经快要入秋了，诺维萨山区的风景还是很值得一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