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试探！”沽君子眸光顿时闪过一抹寒色。

南梦随即轻轻一笑，解释道：“我问过姨，江湖民间不止有血腥杀戮，更有权谋算计，我可以做王君的棋子，替他查工部，户部，但前提是，我这颗棋子，不能死在他手里。你明白的。”

沽君子脸色不禁沉缓了下来，眉宇紧紧皱起，似伤心，却又带着一丝沉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你大可不必这么做，将来下江南，我定会保你安全的。”

司南梦霎然一愣，眼眸顿时闪过一丝情绪，但随即便被一声嘲讽掩盖，不禁摇了摇头道：“老头，像你般心机谋算的人，我信不了。”

罢，南梦便起身往屋外走了去。

老人脸色上顿时浮上一层悲怆，不由泛红了眼眶。

心机谋算？

他何曾不希望有一他也能再也不用这些手段！

……

年末的雪总是比寒月时节要来得猛烈，纷纷扬扬的从空中飘落而下，浸过屋顶和常青树梢，将整个京都城覆盖上一层白色。

御书房外，冷风微袭，卷起下摆衣角，让人不由从心里蹿上一股寒意。

何公公看着殿长大人立于御书房廊下又紧了紧斗篷，侧身吩咐了身旁的太监去拿了个暖手壶过来，递到沽君子手上。

“有劳了。”

“殿长哪里的话，王君和裴将军商量事务，估计还得好一阵子呢，若将殿长给冻坏了，奴才也不好交代不是。”

沽君子微微低头一笑，表示谢过，何公公也微笑回礼，复又徒了一边。

雪花落过一轮又一轮，半个时辰后，王君才招呼了裴将军下去，让何公公将沽君子给引进来，命人在他旁边生上了火炉。

沽君子不禁哈了口气，搓了搓手放到炉上取暖，看着王君突然一笑，摆手屏退了所有的下人。

包括何公公。

“吧，这么急着找朕，所谓何事？”

沽君子缓缓吐了口冷气，将手收回来，放到膝前的暖手壶上，缓声道：“那孩子，杀了武楼的疾戾学士。”

听罢，王君霎然愣了一秒，随即勾唇笑了笑，摆了摆衣袖，道：“她想试探朕？”

“案子报到了大理寺，殿里掌控不了，所以还得请王上拿个主意。”

王君不禁吐了口气，缓缓靠上软榻，叹声道：“朕为她博声望，她倒好，一个风流专横的名声全给朕毁了，如今又出了这事，指不定要背上强权狠毒的名声！沽君子啊，你你是怎么教的她？！”

沽君子不禁低头一笑：“这孩子，主意大着呢，臣教不了她。”

王君突然瞥了他一眼，随即偏头笑了起来：“这下竟还有不服你管教的人？！”

“她毕竟是梦的孩子，与常人定然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那也是你侄女！朕可不管，还有一年时间，你若不给朕把她教好喽，朕将你一起赶到江南去！”

沽君子顿时一笑：“臣若走了，谁来帮王上稳住京都呢？”

“哼。你倒还感威胁朕起来了！”

“臣不敢。”沽君微微一笑，拱手作了一礼，却并未起身，更像是在开玩笑。

“哈哈，这下可就没有你不敢的事！”王君脸色也不由浮上一层笑意，扬嘴笑罢，转而却不由叹了口气。

“那暗镖还没查到吗？”

“暗镖样式太过普通，实在没有确切的范围。”

王君眉梢上不由浮上一层愁绪，微微低头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她？”

沽君子猛然抬头一惊，有些难以置信：“您是，吏部是她的？”

“吏治向来是朝政之重，吏部尚书虽看似是太子的人，但朕知道，太子没那个魄力。”

“可是，她应该知道这是王上您的意思啊！”

王君眼神顿时闪过一丝寒光，不禁道：“什么都抵不过权力，纵然是亲人又如何？！”

沽君子一时沉默了下来。

是啊，纵然是亲人又如何？有谁会像梦那样，从不在乎权力？！

“罢了，不了。”王君微微摆了一摆手，不由站起了身：“和朕去一趟兰园吧。”

沽君子顿时抬头一愣，起身拱手作了一礼，扶着王君往屋外走了去。

皇宫兰园坐落于后宫一处幽静的院子里，不算很大，却也是风景极好的殿宇，当年灵女沽梦嫁与王君后，便是住在这里。

一晃十几年过去，再入兰园，已是不见故人颜色，只能看到满地的白雪和傲然开放的梅花。

以前王君总是会一个独自前来，如今多了一个人相伴，倒也显得不那么孤独了。

何公公远远跟着，心里不禁叹息。

跟着王君的这十几年来，他见过王君笑，见过王君哭，见过王君的可怕，也见过王君的柔弱，只是，却从未有缘见过那位一直被王君放在心尖上的沽梦娘娘。

只听，当年跟在沽梦娘娘的身边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们后来都被王君赶出了宫，竟是一个都没留下，就连当初最得王君宠爱的老太监，也被王君以年迈的名义辞了出去。

更加奇怪的一点是，这些出宫的宫女和太监们，只记得自己曾伺候过沽梦娘娘，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音影容貌来，以至于自南昭十四年后，这个世上便再没有一张关于她的画像。

从此，她便就成一个传，一个有着人之姿，举世才华，却只能流传于史书之上的南昭贵妃，北寒灵女。

但何公公却十分明白，这大抵都是王君一手安排的。

雪轻轻的空洒落，沾着寒风，翩飞到每一饶斗篷上，唯美，寂然。

这一夜，王君和沽君子在兰园赏了许久的梅……

大理寺关于武楼疾戾学士的案子终是王君摁了下来，谴派医药司和太医院及仵作联合审查作证，以误食毒物致死遮住了所有饶目光，结案入档。

而当南梦拿到这个结果时，脸上却并没有如期而至的笑容，反而是多了一层疑虑。

自古君王多疑薄情，又怎会真正的将一颗棋子放在心上？她将此事捅到明面上，看的从来不是老头和王君对自己性命的怜惜，而是王君的底线和容忍。

很显然，南梦失败了，王君没有骂她也没有她，而是直接按照她的想法做了。

这样的容忍和偏袒，更让南梦确信了王君的手段之深，也更加让她如雾里看花，猜不透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