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历零三二年,秋季。
十月三十日,感恩天。
身穿兽皮衣,足登蒲草鞋,背负蛟骨弓,腰挂皮箭斛。站在树杈上的鲍风语在蟒蜕地图的边缘轻轻的画上了第一百零三颗★。
顺手将绘图笔别在耳朵上,双手熟练的将摊开的蟒蜕卷好,再随手将其丢到储物空间里。
鲍风语抬头看了看天,嘴里喃喃自语:“一百零三天啦,一百零三天啦,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咱们从头捋捋啊!咱们从云巅道场开始,大家都是一样雾化传送的对吧?呃!难道是因为……闪音?
不会吧!?琴瑟和鸣契约是很常见啊,从来就没听说谁出过问题啊。
携带雷灵巫宠进入巫神洞天的大巫也没出过问题啊,初步推断,在进入巫神洞天这个环节,是没问题的!”
鲍风语紧锁眉心,低声沉吟着:“另外一点,就是关于一千六百六十九次重生的那些记忆了!老天爷办事儿,肯定不会无的放矢!目前看来,他老人家是没有理由这么操作的!
接下来,修炼《巫灵共鸣篇、《巫灵导引篇这都是普罗大众修炼的基础功法,肯定没问题!
最有可能出问题的,还是与绿瞳签订的那个双向契约。嗯!还有那个稀奇古怪的空间震荡。这下麻烦大了!我该不会是彻底沦落成一只巫宠了吧?”
鲍风语越想越觉得自己确实可能已经沦落成一只巫宠了,巫宠是一种十分独特的生命体,它们一旦与主人签约之后,从此就不会真正的彻底死亡了。
被召唤到主人身边战斗的巫宠,不幸战亡之后,会在巫神洞天里重生,重生以后的巫宠将失去所有修为,巫宠必须重新成长。
主人陨落之后,巫宠也将回到巫神洞天重生,召唤契约也随之解除!
如果说鲍风语已经沦落成了一只巫宠,那么此时的他很可能已经彻底的与巫神洞天绑定,除非绿瞳召唤,否则他将永远被困在这方洞天牢笼之中。
哪怕耗光寿元,死了以后的他,还是会在这里重生,重生之后他将忘记前生所有的一切。届时,他将彻底沦为一只洞天生物。
想到这里,鲍风语不禁心急如焚,他焦急的在树杈上走来走去,嘴里不停的唠叨着:“不行!不行!我绝不认命,绝不认命,一定还有机会,肯定还有机会。
我跟这里的生物是有区别的,对!我们它们不一样,我们和它们是有区别的,我从来就没有乖乖认命,没错,我还进行的反击!
我们的契约连接点是双向的,她通过绿色的一般可以召唤我,我也能通过红色的那一半召唤她……一半?我擦……问题该不会是就出现在这儿吧?”
鲍风语眼前一亮,他不由得兴奋的抬起右手,然后微微颤抖的把它摁在左臂上,心中默念契约咒语,淡淡的绿芒缓缓从指缝间渗透出来。
鲍风语猛然抬起手掌,掌心果然呈现一枚小巧的苗芽印记,个头很小,颜色很淡,能量也很弱。就是这么一缕似有似无的契约残余,就是它挡住了自己回家的路。
这缕残余代表着,代表着鲍风语正在进行着他的契约,因为处于契约进行时,所以巫神洞天启动了某种保护机制,避免粗暴的打断进行中的契约。
鲍风语无奈的苦笑,怎么办?等待绿瞳的召唤,然后再来一发契约?
恐怕不成!
已经完成了的契约,没听说过还能后续补充一下的。
那么,剩余这点残余的能量怎么处理?
再签订一只巫宠?
签订绿瞳的时候,用掉了九成九的能量,剩下这么一丁点儿可怜巴巴的能量残余,那是干啥都不够用啊!
这可怎么办呢?
展开蟒蜕地图,鲍风语的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标注,嘴里嘀咕着:“土领域肯定不行,水领域相克也不用考虑,木领域已经有了绿瞳,风领域……怕挂了,看来也就只有火领域了。”
十月三十五日,水行天。
衣衫褴褛的鲍风语终于来到了烈焰肆虐的火域,因为觉醒了火系心窍——藏神窍。鲍风语对于普通火焰倒也不必畏惧。相反,火焰中蕴含着大量的火系灵气,对鲍风语的修炼还是大有裨益的。
到了这里鲍风语才发现,炽热的火域也并非寸草不生,火域遍地都长着一种红艳艳的火绒草,这种草柔软纤长,草叶上火光流转,草稍上挥发着金色的火焰,金红色的星光在整个草丛上方升腾飞舞,蔚为壮观。
一望无际的火绒草原上,到处都是红色、橙色、黄色、紫色的野花,这些野花无一例外都是火焰的形状。鲍风语试着摸了摸,红色的温热,橙色的炽热,黄色紫色的不必触摸,就已经觉察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灼烧感。
踏上火绒草原,各色火焰飞虫嘭的一下飞满了天空,它们很快星散而去,只有几只炎蝶、焰蜂好奇的围着鲍风语飞舞不休。
鲍风语捧着蟒蜕地图,站在火绒草上,执笔标画不已。
收起地图,继续小心翼翼的趟草前行。
鲍风语知道,危险无处不在。
越是宁静祥和的地方,就越是要提高警惕。
刚刚,登上一处隆起的小丘,鲍风语差点就被一阵火浪掀翻在地。
哄呼扑扑!
唧唧唧唧!
流炎四溢,光焰纷飞,轰鸣的振翅声带着阵阵火浪,狠狠的冲击着鲍风语的兽皮衣。
如叶反坠,似云狂卷。
原来是一群受到惊吓的火雀,火雀们拍打着炎翅,一路拽着绚烂的橙色的火光,呼呼啦啦飞走了,飞到几千米远的地方,又如落叶一般呼呼啦啦的撒入火绒草原。
火雀飞过,如同揭开帘幕,一个广袤的火焰世界呈现在鲍风语的面前。
远处,火树挺拔参天,树林间隐隐传来声声兽吼。
树冠上方的天空中,金焰蒸腾,更有羽族翱翔其上。
近处,一条流炎河蜿蜒流淌,河面上飞舞着数以亿计的火蜉蝣,成千上万的火燕,灵巧的穿梭期间,敏捷的衔住火蜉蝣吞食。
鲍风语知道,羽化后的火蜉蝣,生命只有一天,就算没有沦为食物,它们也不会活的太久。
一只体长盈尺的火蜉蝣飞到鲍风语的身边,它绕着鲍风语欢快的飞了几圈,又重新朝着流炎河飞去。
火蜉蝣快乐的情绪就像会传染,鲍风语的心也随之雀跃起来。
唰!
一只体长过丈,一展超过三丈的火燕呼的一下划过长空,尺许长的鸟喙嚓的一声啄住了那只火蜉蝣,随即将它吃掉了。
鲍风语的心中怅然若失,刚刚翘起的嘴角也为之僵硬起来。那只天真烂漫的火蜉蝣,就这样永远的消失了。
火燕们继续着自己的盛宴,火蜉蝣们继续这自己的狂欢。
火蜉蝣们好像丝毫不在乎火燕群的捕食,是因为数量太多?还是因为生命太短?
火蜉蝣在和舞伴快乐的跳舞,火蜉蝣情侣在浪漫的约会,火蜉蝣伴侣在炽烈的爱恋,它们把虫卵产在奔腾不息流炎河里,它们在漫天飞卷的火光中化作一团绚烂的火焰。
只剩下最后一天,是火蜉蝣难以挣脱的宿命。
惶恐无助,怨天尤人?
自暴自弃,随波逐流?
顾影自怜,哀伤叹惋?
杀神杀佛,唯我独尊?
不!
在火蜉蝣一族的身上,鲍风语感受到了某种不屈不挠,死亡和宿命都没有改变它们热爱生命,认真生活的态度。是的,哪怕生命只剩下了最后一天,它们也未曾苟且。
鲍风语毅然决然的走下山丘,他缓缓的摊开了右掌,露出那枚小巧的苗芽图腾印!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让我用一半的寿元,帮你改写朝生夕死的宿命。
来吧!
我的火蜉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