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没事吧？”小厮见煞神一般的楚言慎骑马走远，连忙过来搀扶李锡。

“滚！饭桶！”李锡大怒，心口闷气出不来，气得一脚踢开小厮。

李锡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衣袍，上轿坐稳，对楚言慎今日面部表情管理失控的行为很是不理解。

楚言慎贵为刑部尚书，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对人对事皆是冷冰冰的，怎么今日……

难不成莫语那小蹄子和楚尚书有交情？

是了，这两人定是相交匪浅……不对，若是莫语和楚言慎早已相识，方才在莫府两人就应是相谈甚欢，为何莫语见了楚言慎是一脸面生的模样？

李锡心中一根弦绷得紧紧的，担心此番惹怒了楚尚书，对自己仕途上有所影响……

不过，楚尚书此番去莫府，应该不单单只是为了躲雨……

“儿啊！”李老夫人见李锡回府，忙问道：“莫家那荡妇下个月进门，你可跟莫青松说过了，剩下没给的嫁妆一个子儿不能少！”

李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太凉太涩，太难喝，“谁泡的茶！倒了重新泡！”

李老夫人喋喋不休，心疼自家儿子，泪水涟涟，“若不是嫁妆丰厚，谁愿意结这门亲，儿啊，委屈你了。”

李锡烦闷至极，将茶杯重重摔在桌面上，水花四溅，“娘，婚事取消了，以后莫要再提起了。”

“为何取消？！”李老夫人闻言色变，一瞬间她的面目都狰狞了，但很快这份不悦消退得干干净净，她讨好道：“儿啊，娘知娶那扫把星是委屈你了，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毁婚呐，咱们府内的经济状况你也晓得，你若是嫌她脏，等她嫁进门你不碰她便是了。”

李老夫人中年得子，守寡十几年，把李锡拉扯大，只为儿子长大后光宗耀祖，如今儿子争气是争气，当了祁县的县太爷，可府中大大小小的支出，都是白花花的银两，本想着娶了莫府的丫头，往后吃穿用度便不必再愁了……

谁能料到……

“罢了。”李锡叹了口气，“明天我再去问问看吧。”

……

莫语将碾好的茶粉取出，放入杯盏之中，随后快速搅拌出泡沫，程序有条不紊，她将茶送到莫青松跟前，笑道：“爹，喝茶。”

莫青松被莫语气得心肝脾胃肾疼，瞪眼吹胡子看着她。

一股淡淡的清新茶香萦绕鼻尖，莫青松端起茶盏自是喝了一口，入口清香，苦中带甘，怒气消了一些，他道：“莫语你跟我说说算命先生是怎么讲的，何为八字不合？对了！顺便再跟为父讲讲是哪位仙家与你八字合拍？”

“李锡印堂狭促，眼睛细长，此种面相不适合结婚，且他姓李，与女儿八字不合，故女儿想与其婚后痛苦，倒不如先一步斩断情缘。”莫语说话间，又泡了一杯茶，小心放到莫青松面前，“爹，您尝尝这杯，与方才的口感是否相同。”

“唔。”莫青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禁赞叹道：“初入口时平淡，在口中漫开来却甘滑香冽，不错，你何时学的这般手艺？”

莫青松平生最好之事便是喝茶，他喜欢喝，却不喜欢动手煮茶，为此特意请了一个煮茶师傅吴斗海到府中，专门给他泡茶。

莫语笑了笑，扯谎道：“女儿闲来无事，跟在吴师傅后头偷学的。”

上一世李锡也喜爱喝茶，他爱喝酒也爱喝茶，酒性烈，茶性平，两者恰好相冲和，然而府中佣人泡茶技术并不精湛，李锡每次喝完茶之后便会扯着嗓子大吼大叫，无非是“泡的什么茶！”“这茶哪个泡的！”“滚滚，都滚！”之类的话。

莫语心疼李锡，担心李锡会因此喊破了嗓子，就拜了个师傅，学了几个月，终于把泡茶的手艺学到手，想着李锡终该是消停了吧，可即使是莫语变着花样泡茶，李锡依旧不满意，嫌茶苦，嫌茶甘，嫌茶酽，嫌茶凉，嫌茶烫。

现在想来，并不是她和佣人茶泡得不好，而是李锡脑残，他对眼前的一切都看不顺眼，不满意，借此来发泄。

莫青松抬头看了眼莫语，心下想自己被莫语下套了，她以茶来转移话题，这孩子果真是没救了！

“丫头你老实交代，李大人究竟是哪点不顺你的意？！”手中的茶杯被重重搁下，翻起圈圈涟漪。

“我和他不合适，”莫语慢吞吞道：“他喜权势，名利在他眼中大于一切，他愿意娶我纯粹是为了嫁妆，这样的人……”

“你腹中还带着个野种！有的选择么！”莫青松打断她的话，勃然大怒，“你既知道他是为了嫁妆，就应该晓得为父此番是花了多大血本，才为你寻得了这么个有前程似锦的夫君！”

野种……

莫语的心像被什么撕扯了一下，很疼很疼，上一世到现在，很多年过去了，她尽量让自己不要回想那夜山洞里头受到的凌辱，可这几日父亲的话，让她原本结痂的伤口溃烂破裂开来，甚至有往四肢百骸扩散开来的趋势。

“他现在为了财而娶我，将来定会为了财而抛弃我，”莫语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放平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吼出来的，“父亲您应该晓得靠金钱维持的婚姻是不会长久的。”

“你懂什么！！”莫青松被莫语气得脑仁疼，他暴跳如雷，“你只管嫁过去便是！”

“既然这样，那您嫁给他吧。”莫语小声嘀咕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蝇。

“啪”的一声，莫青松毫不犹豫，扬起手给了莫语一个大耳刮子。

莫语尚未反应过来，身子晃了晃，整个人傻了一般，茫然地看着莫青松，片刻脸上赫然浮出五个手指印。

莫青松指着她，恨铁不成钢道：“让你打胎你不肯，让你嫁人你不肯，还挑三拣四嫌弃李大人，你这个样子哪个男子肯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