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语趁着夜深人静之际，缓慢起身。

身子骨越来越不中用了。

她叹了口气，跟年迈的老妪一般，愁眉苦脸。

莫语倏的想到，上一世李锡将她囚禁在厢房时，她也是如此，叹息自己不中用。

她穿好外衣，简单将头发挽起来，用绳子扎紧，随后蹑手蹑脚走出了厢房。

夜深屋里早已熄了灯，黑暗中，莫语眼前一片漆黑，她屏住呼吸，一只脚探出去，试探前方有没有障碍物，之后再一只脚探出去，如此反复。

她的手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着，整颗心都提起来了，万一吵醒了五婆夫妇，那她便真走不了了。

酷暑已过，昼夜温差大，但莫语的额头上，后背皆是沁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呼……”

耳边有风呼呼刮过的声音。

可屋里窗门紧闭，哪里来的风？

莫语几乎要吓尿了，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响，颤抖着往前走。

忽然间她的脚踩到一个软软的，有点像脚的东西……

她几乎是一瞬间跳开，往后退了好几步……

滚烫的泪水蓄在眼眶里。

退了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不能再后退了，因为有一双手抵在她背后，推着她往前走……

“娘呀……”

莫语唇瓣颤抖着，大脑一片空白，此刻她只有一种感觉，就是害怕，怕得要命，怕得想哭……

事实证明，在恐惧面前，即使是最虚弱不堪的人，也能迅速恢复片刻的体力——拔腿就跑。

莫语拔腿就跑……

可脚像是被人用黏土牢牢粘在地上，重似千斤。

她弯腰脱了鞋，光着脚往前迈。

在即将摔倒的一刹那，她却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须臾间，耳边的风声消失了，一切杂乱无章的声音尽数退去，如同商量好的一般，世界重归于宁静。

而她在即将摔倒之际，前方有个软软的东西挡在了身前，她便稳稳地站住了。

莫语心中既怕又慌，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快要蹦出来了，她伸手往前摸索，摸到了门栓！！

她毫不犹豫打开了门。

屋外银白色的月华铺满地面，白茫茫的一片，犹如刚下了一场霜，空气中带着清新的檀香味，一阵凉风吹来，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方才她吓得不轻，经历了一场鬼魇，现在腿还是软的，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勉强扶着墙一步一步蹒跚前进。

此处是大汤村……

一个她压根认不得的地方……

要先从哪里找寻出路……

“阿孰……”有人在拍她的肩膀。

“娘呀！”莫语惊恐得叫出了声。

“是我。”身后的人转到莫语面前……

莫语看到了一个女人，长着一张酷似楚言慎的脸……

“娘呀！”莫语的声音带了哭腔，她转身欲往反方向逃。

楚言慎顺手拉住她的手，一用力，把莫语整个人都带了过来。

“是我，我是楚言慎。”楚言慎看着她，眸华灼灼。

“尚，尚书大人？”莫语语无伦次，“您怎么来了？”

楚言慎的眸子里倒映着莫语苍白的面容他清浅一笑，“是我，我来了。”

这句极为平淡的话，让莫语眼里有了氤氲雾气，她瘪了嘴，眼泪瞬间决堤。

在她以为生命快要终止时，楚言慎恰好出现了；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走投无路时，楚言慎恰好出现了；在她茫然失措，手忙脚乱时，楚言慎恰好出现了。

像是在阴暗潮湿的黑洞里生活久了，当洞里照射进第一缕阳光时，对未来的憧憬与感恩。

楚言慎望着莫语，泪珠顺着她微红的脸颊滑下，她眼底通红，漆黑的眸子却灼灼耀眼。

楚言慎不知所措道：“你别哭。”

他抬起手，拭去苏瑾离眼角的泪水，“你受欺负了？”

“没有，”莫语吸了吸鼻涕，说道：“是我撞到鬼了。”

楚言慎不惊反笑，他道：“巧了，我也撞鬼了。”

莫语没有追问楚言慎为何在此处，只是拽了拽楚言慎的衣袖，说道：“走，我们赶紧走，此地甚是邪门，不宜久留！”

“你们要去哪？”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莫语转身，看到老白喝道士昂首阔步朝他们走来。

老白喝道士身后是一片火把的海洋，村民们举着火把，跟在道士后头。

莫语拉着楚言慎的衣袖往后退，隔空回答老道士：“我们去玩会儿。”

老白喝道长嘴角微微扬起，在月光下他的笑容格外诡异，“去哪里玩，如何能不知会一声就跑出去，叫我们全村好找。”

“我们……”

莫语话未说完，楚言慎便一把扯过她，低声道：“他在蛊惑你，莫要和他说话。”

“姑娘，你可晓得这位小娘子是谁？”老白喝道长指着楚言慎问莫语，他越走越近。

莫语的手被楚言慎紧紧攥在手掌中，她挠了挠楚言慎的手掌心，小声说道：“大人，你不是有功夫么，揍他！”

楚言慎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要是我会功夫，何必在此耗着，早跑了。”

莫语抬眸望他，她的眼睛大大的，亮晶晶的，如同清水中养着的两颗珠子，清亮透彻，不可思议道：“怎么会，你怎么能不会武功？”

上一世她曾亲眼见过尚书大人和歹徒搏斗，所向披靡，他怎么可能不会功夫？

“你们两个，在老道眼皮子底下还敢嘀嘀咕咕的，当真以为老道听不见？”老白喝道长左手拿浮尘，右手搓玩眉毛。

他的眉毛既白又长，长得跟胡须一般，他若是不经常露出狰狞的面貌来，便会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