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贞连忙为梁茶师搬出了一个位置,梁茶师走过去,将茶罐倒茶而出,分辨出小芽,中芽以及紫芽、白合、乌蒂。漠北人盯着梁茶师的操作,皆屏气不出,看看大汗千邀万请的梁茶师到底有什么茶术魅力。
梁茶师辨完之后,将紫芽,白合乌蒂弃之不取,把小芽洗涤入甑蒸熟,后倒置于水盆中。阿古思见梁茶师手中的小芽仅如针满意点点头,知道这是剔芽取精华的步骤。
苏诠起先可没有心思看马公子制茶,总在阿古思大汗身上留神,看到他满意的点头,苏诠才把视线挪到马公子身上,惊奇地看这个中原太子的表演。
梁茶师淋茶之后方上小榨,去水入大榨出其膏,到研茶之步,他以柯为杵,以瓦为盆,分团酌水。后经十二宿火,夜半之后,添成一龙銙。
虽然漠北大汗年年举办茶宴制作龙团胜雪茶,但是漠北人也没有看过这等齐全的制茶工艺。众人见成品的茶有大龙有小龙,看不见龙眼,听不到龙吼,这龙更无法遨游,可这“龙”的威严活灵神现,皆赞叹这个茶师真有一手。
茶制成已费一番时间功夫,祈贞端龙团胜雪茶送到大汗面前。茶香宜人,未入口就直沁人肺腑,颜色如白雪般洁莹剔透。
阿古思是个明眼人,见梁茶师的泡茶手法略显生疏,但成品还是胜在茶质本身不错,已是目前以来的最佳之作。
“不错,茶师有本事。”
他夸赞后欲端杯细品,忽见一根青丝向茶杯袭来,拴杯夺去。
“砰”
龙团胜雪茶被带到方才制茶的桌上,经过力道好茶微洒,阿古思见此要拍桌大怒“是何人胆大放肆!”
青丝逐渐缩回,空中飘过轻尘风逸的霓裳女子,黄纱透绿衣,容颜遮面,清水芙蓉,缓缓现身。
众人看时是汉衣女人,暗自赞叹她的功夫武器,又惊孤身汉女明目张胆在漠北现身,而抢了大汗的爱茶,她是不要命了吗?
马公子离青衣女子最近,他打量她的眉宇,心中寻思“女子着汉装,眉目却蕴藏异域女子的灵动,美则美矣,只是过于冷艳清绝,望而生畏。”
唯有苏诠认得慕青衣,他冷目以待,不知她来此作甚。
大汗该怒斥骂人了呀,可是怎么现场还十分安静呢?
呼叫大汗,阿古思大汗呀,你是被定海神针定住了么?
阿古思的眼神被定住了,接着整个人都被定住了。
这名青衣女子夺茶而去,青裳飘逸现身,大汗出奇地没有发怒。
慕青衣打破了寂静“金易得,团饼不易得。此盏龙团胜雪,大汗可舍得独饮?”
她说罢举茶一饮,将茶杯轻放回桌上,众目睽睽,茶杯竟然碎裂。
祁贞本要呵斥“大胆,敢品大汗的茶”可见茶杯碎裂,他也怔得说不出话了。
半路杀出个青衣女子,好好的名茶现在空碎了,众人觉得大汗该动怒生气了,谁知大汗反常拍手笑说“好一个小女子,此举倒让本汗觉得几分生畏,你喝了我的茶,还碎了我的杯,就不怕我处罚你?”
大家齐眼望向慕青衣。
“这盏胜雪茶,我早见茶师研茶时无意将杯置于燃急宿火,若我不夺饮,此刻茶杯便是碎于大汗手中,岂不有损大汗?”
慕青衣一说,马公子回神,真是如此,他越觉此女子非寻常女子。
大汗笑了“喔?你这样说,本汗还得感谢你了?”
“大汗既要感谢,我向大汗讨个人,大汗可应允?”
苏诠不知慕青衣又耍啥手段,静听恐忧。
“你凭什么认为本汗会答应你?”
慕青衣指着那些茶器“就凭这胜雪茶”
她说罢手挥青丝,凭记忆中的制茶手法将制茶了一遍,虽与梁茶师的制茶之法相差无几,到底速度快于梁茶师。更惊在她全程不用手,只动青丝巧在最后一步,未将茶叶銙成龙团,而是銙成冰花形状。
祈贞见茶后欢悦惊呼,急忙呈于大汗面前。
祈贞端来的茶,果然是阿古思朝思暮念的茶,身为大汗的他可从没有下命让人制过冰花状的胜雪茶,只待他日有缘遇见
如今见了慕青衣的胜雪茶顿觉亲切如故,瞬间老泪纵横,眼泪大颗大颗滚入茶中。
“姑娘可是来自梁乡茶坊?”他饮尽茶,颤手不肯放空杯,问话竟带一丝哭腔。
慕青衣摇摇头。
“冒昧一问是何人教你此茶?这茶什么名字?”
“冰花胜雪茶”
其实慕青衣不知道这名字对不对,字句犹豫地说出来。回忆恍惚的梦境,有人制过此茶,梦中人是女子,她慈眉善目,温婉可人
慕青衣之所以制这个茶,是因为方才品过龙团胜雪茶,料想冰花胜雪茶也合大汗口味,便来凑一手图个侥幸。
现在看来,不只是侥幸,还是颇有反响。
冥冥之中,有因有果,有求有应。
阿古思以为她不方便道出身份,不再追问,离开座位,脚步蹒跚向慕青衣走。
慕青衣瞧走来的阿古思神态有异,不知他意欲何为便纵身一跃,留下一语“我以此茶向大汗换一人,大汗既然饮过,愿大汗应允,人我已带走。”
话未说完,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众人又惊奇,难不成这名青衣女子是天外飞仙?
人不见了,大汗踉跄坐地,祈贞连忙去扶“大汗,是否派人去将那名女子请回?”
是请回,不是追回
苏诠莫名生疑,慕青衣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忽然有人来报“大汗,方才有几个强人,劫持中原燕王离开,现已派人去追。”
“不用追了,随她去罢!”
“大汗,那是敌国王子,要三思!”
“我说不追就不追!”
众人又听得一脸诧异,这是大汗说出来的话?
“大汗,这岂不是放虎归山?”
大汗答非所问“把待罪制茶的奴隶也放了吧!”
大伙们撤宴离席时已是天即将明。
苏诠与马公子此行从未露馅,也得来不费功夫,次日辞了阿古思大汗。
驾车回程路上,马公子谈起昨夜之事“我们能全身而退,多亏了昨晚那位青裳姑娘。听她口气,是为四弟而来,想必是四弟的人也未可知。倒是阿古思对那名女子态度古怪,仿佛很尊重她。苏诠,你可认识那女子是何方人物?”
苏诠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心想青衣为救燕王,而燕王乃不善之徒,便以为青衣与他有首尾,一路一言不发。
直到马公子推了推他,苏诠才黯然回答“我岂会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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