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
到了后半夜,这夜里便越发的冷了,我睡不下,他也睡不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好再有那火取暖,那是取了破庙里的杂树枝堆生的火,不至于冷得直哆嗦,就是饿得发慌。
是我年少无知,前几天还在嫌弃那市上路边的烧饼难吃。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掀了掀眼皮,望着对面的少年,他正望着我,脸色好似好了一些。
我抿了抿嘴:“诶,你应该先报上你的名字。”
他道:“少筠,我虚长你几岁,你该叫我哥哥。”
噗嗤,哥哥……
我转了转眸子,道:“我叫温嘉儿!”
我当然不叫温嘉儿,温嘉儿是嘉仪皇后身边大宫女的名字,但是王是皇室姓,我也不能随便报上。
“少筠哥哥~我该这样叫你吗?”
“你笑什么?”我瞪他:“有什么好笑的?”
“你不准笑,你再笑我就打你了!”
他方止了笑,脸上笑得有了些红意,显得不那么惨白了。
“温嘉儿,你有十岁了吗?”他问。
我哼了一声:“干什么?问我年纪你是要以身相许?我已经有心仪的人了,才不要你。”
他又笑了:“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顿了顿,又问:“你心仪的对象十岁了吗?”
我恼怒应:“他已经十二岁了!”
我也十一岁了!
不知他又突然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我扭头不愿再理他,这人长了那么大个,年纪也不小,还老不正经,那么八卦!
“温嘉儿。”
我不理他。
他又唤:“温嘉儿?”
我依旧不理他。
他摸了摸鼻子,颇是愧疚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是我的错,温嘉儿…你理理我。”
我扭过头瞪眼:“不准再叫我了!”
少年的脸在火光的照映下,那一番雪霜姿态变的有些柔和,清冷的眼更多是明亮。
“你同我说说话,我身上好疼。”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些可怜。
我眼睛瞪得更大了,这人怎么还喊疼呢?这么大人了,我的皇兄们受伤了从来不喊疼。
但是我是个善良的公主,犹豫了一下还是挪了过去他身边。
语重心长的同他道:“你是个大人了,要学会忍痛。”
他望了望我,神色变得有着沉重,却没有说话。
我问:“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他道:“一个成熟的大人,要学会承担一切,你睡吧,不必管我了。”
我是这个意思吗?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呀……
我用余光瞄了瞄他,他眉头微蹙,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哎,嘉仪皇后说要体恤子民,少筠……勉强也算嘛。
我又挪了过去一点,然后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乖,明天我就带你看大夫,会好起来的。”
可是他一点也没感受到我对他的关怀,抬手捏了捏我的小肉脸。
“你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
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还能怎么长?我很不解,不都是那样的吗?
他笑了笑,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睡会吧,天亮了还要赶路呢。”
我犹豫了一下,男女授受不亲耶。
“怎么了?”他问。
我摇了摇头,还是坐了过去,与他隔了一个手掌的距离,少筠便将那衣服外套盖了一半过来。
我在心里点了点头,嗯…还算上道。
不枉我为救他吃了这么多苦。
——
睡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破庙里还多了两个乞丐,瞧我醒来,对着我破口大骂:“这是我们的地盘!谁让你们睡这了!”
我小小的心脏受到了惊吓,这年头连乞丐都划分领地了?
但我没时间跟他们扯,某少年发烧了,烧得昏迷不醒。
必须得马上找大夫……
这近的城是进不了,否则就是自投罗网,我只能拖着他原地返回,回到大罗寺下的小镇找大夫,还能找我的侍卫,定要教训教训那些黑衣人!
可我只是个娇弱的小孩,这两日已经筋疲力尽,哪里还能拖着他走那么远的路。
好在行了不远,就遇上一辆拉草堆的牛车,用了一个镯子作为交换,让车夫送我们到镇上。
作为一个小公主,我承受了太多。
牛车不比马车快,一路上颠簸得很,险些将我颠吐了,奈何前日没吃东西,吐也吐不出来。
颠了一个半日,终是赶到了镇上。
那小小医馆的大夫还是个势力鬼,非是讹了我一块玉佩才收了他。
那玉佩是我的贴身物已,就这么给出去实在心疼,又无奈看某少年半死不活的模样,善良的我还是屈服了。
他醒来的时候天正黑了。
大夫说,再晚些他就救不回来了,我添油加醋的给他讲了我多么不易与艰辛才救了他回来。
他摸了摸我的头,道:“那真是谢谢你了。”
我总觉得他那语气,跟我那皇姐同她养的那只西域小狗讲话时的语气很像。
真是别扭极了。
这大夫的夫人算个好人,给了我一套新衣衫还给了我们饭,虽然都很粗劣。
可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少年竟还让我给他喂粥喝,他又没断手!我没让他喂就不错了!
可是大夫的夫人却一个劲的不知好歹:“兄妹感情真好。”
“你们两兄妹模样长得真好,你们父母真有福气。”
这没眼光的小妇人,真是气煞我也。
不识抬举的还有某少年,凭着自己年纪大竟也敢指使我,待他伤好了,我定要让他感受感受我的威严!
所以这粥喂得我很委屈,我才十一岁,还得照顾一个大人,这是什么理?
某少年叹气:“你不愿就算了,哭什么?”
我甩了甩眼泪,咬牙切齿:“你以后要喂回来我,喂两次回来。”
少筠眼色复杂得瞧了瞧我,那眼神仿佛觉得我脑子有病。
但是这关乎一个公主的尊严,我不能妥协。
“你记着没有?”我催促道。
他应得十分不真心:“记住了。”
为了让他明白我不是无理取闹,我想了想还是道:“我也算个金枝玉叶,从来都是别人伺候我,就算你是个病人也不能指使我。”
他思虑了片刻:“好。”
他是思虑了的,算是真心吧,我又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也不图你回报什么的,更没有流氓的要让你以身相许,这天底下没有第二个像我这么好的人了。”
他喝了最后一口粥,才应着:“这么善良的小丫头世间仅有。”
我方满意的点了点头。
——
这医馆里只余一间小房间,放了两张床,所以我还是同少筠睡一间房。
临睡前我告诉他,我明日就上大罗寺寻我的家人,可以保护我们,让他好好养伤,定平平安安的回家。
他笑着,应好。
他真的很奇怪,我不是很搞懂他。
在半夜的时候我醒来,瞧见他睁着眼睛望着屋檐发呆。
我以为他是因为受伤的原因睡不着。
便低声问:“你伤口还疼吗?”
他听见我的声音,侧过首看我,一双在夜里也很清澈明亮的漂亮眼睛。
我的母妃也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它们有点像。
而他的眼睛里藏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我只是个小孩,还看不懂。
他道:“不疼,你怎么醒了?”
“这床太硬了,我睡得不舒服。”
我这身子骨矫情得很并非我能控制的。
他轻笑一声:“委屈你了。”
我哼了一声,他那分明就是在嘲笑我,半夜里多愁善感的少年!
他坐了起来:“我的被褥给你做垫,你可能会舒服些。”
我唰的也坐起来了:“谁要你的被褥!你别自作多情。”
他又躺了回去。
声音低低:“我便晓得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我:……
我气鼓鼓的躺回去,不理他了。
深夜里,那一盏烛光的光亮微暗,窗外还有些虫叫声。
我又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就是睡不下。
折腾了好一会,少筠问:“你怎么了?”
我气呼呼转过头看他:“我想回家!”
他声音缓缓:“明日你就能见到了你的家人了。”
家人……大罗寺上只有个嘉仪皇后。
我没有接他的话,反问:“你刚才是在想念的你家人吗?”
“是啊。”
我安慰他:“你再养多两日,待伤好得差不多了我就派人送你回去。”
他又侧了侧身子过来对着我,有些好奇:“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柔弱的子民啊。
我眨了眨眼:“因为我仁慈啊。”
他失笑:“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我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