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阳从敞开的门走了进来,然后看了眼温凉,直接将文件交给了言默。
温凉将视线从曾如许身上移开,然后大步走向门外,经过她时才淡淡出声道:“走吧!”
曾如许对正接过文件袋的言默礼貌性地说了声告辞,然后待耳边传来一声慢走后,才立即转身离开。
虽然刚刚只用了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她走出来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斜,明显能看到周围树的影子发生了变化。
正值午后,阳光不会过分炽热,春末的白天总是不短也不长,恰到好处。
曾如许出来后有些惊讶地发现温凉坐在了主驾驶位上,瞬间明白了他没有等那人的打算,眉微微一挑,没有丝毫犹豫,打开后车门利落地坐了上去。
温凉轻车熟路地开车进一个院落,最先映入曾如许眼帘的是千悦湾三个鎏金大字。
她心里暗暗地想到:这千悦湾不会是连锁产业吧,竟然到了兰堇市,还有一个装修得一模一样的别墅。
曾如许心里这般想着,手却在温凉将车停下的那一瞬间,立即打开了车门,紧跟在温凉身后走了进去。
同样是带有虹膜识别系统的大门,屋中的一切陈设及物品的摆放位置,甚至是房间的整个布局都与曾如许印象中的某个地方分毫不差,就像这些都是从记忆里搬过来似的。
“会画画吗?”
在曾如许愣神的一瞬间,温凉出其不意地问道。
“会一点。”
曾如许眼眸微转,先在脑海中斟酌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
“跟我来吧。”温凉低沉醇厚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他带着曾如许径直走向室内的一间,里面显而易见是画室的装修风格。
画室的风格既带有巴洛克风格中豪华且不失柔性美的视觉效果,也汲取了洛可可风格中纤巧精细的细节处理元素。
上至吊顶、下至壁画,甚至一个坐椅都要有着欧洲古典风味,设计上主要强调了空间的独立性,新古典的配线选择远没有它复杂得多,这是一间能带给人氛围和灵感的画室。
“我需一幅伦勃朗《夜巡》的高仿,你负责一部分,我负责一部分。”
曾如许耳边传来温凉近似命令式的语句,语气却像聊今天天气如何一样自然。
温凉边说边用白皙修长的手将西装外套脱下,将外套搭在座椅背上,然后顺带还将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了光滑却有韧劲的手臂。
“我不太擅长。”曾如许还不能温凉再次出声说什么,便直接出声拒绝道,语气利落又不失果断。
温凉对曾如许的话置若罔闻,周身的气势一瞬间又上来了,弥漫在不算狭小的空间,声音中透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寒气,轻吐出四个字来:“第二件事。”
两人静默无言,沉默得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您今天还有别的事儿吗?”曾如许认命地接过调色板,画笔,再次出声话语中看似充满恭敬,其实是在吐槽温凉最近是不是闲得慌。
“只有这一件。”温凉收敛了气势,左手握着调色板,右手拿着画笔,神色间充满了认真,仿若画卷中走出的谦谦君子,然后不紧不慢地出声道。
伦勃朗的《夜巡》是难得的国宝级别的画作,画家不仅突破了传统的画法,还采用更加接近舞台效果的表现手法,含蓄地描绘了画面上的主要人物,既是一幅风俗画,也是一幅历史画,现在好像就陈列于在帝都的博物馆,是一件无价之宝。
最关键的是曾如许以前拜师在颜清大师的门下,模仿过不止一次,但都是半成品,不是自己半途而废,而是老师总是在自己面前夸他的上一个徒弟画出来的比她更为相像,不管是手法,还是相似度。
“虽然你技巧上不及他,但胜在富有感情,总体来说,也还是不错的。”
师傅说的话仿若在昨日,她当时正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无知却又有着年少轻狂,以为他这话只是对自己的安慰,不服气但没有反驳一句话,不断对比伦勃朗的《夜巡》留下来的真迹,重新画了一次又一次。
最后画的一次不如一次,颜清气的吹胡子瞪眼,忍不住出声训斥道:“你到我这,是专门来浪费纸的吗?”
她其实也有些不耐烦了,画画要心平气和,于是慢慢收敛起自己的负面情绪。
看着让自己失控的《夜巡》,将还是半成品的画作扔在一旁,然后下定决心不会在仿它了。
因为,曾氏继承人一贯的教育理念是任何让自己变得情绪化的东西都应该摒弃。
“我以前仿过。”曾如许幽幽地说道。
“我知道。”温凉语气里没有丝毫惊讶之意,眼睛一直专注地看着眼前刚刚起步的画作。
“我以前做过一个决定,我以后都不会再仿《夜巡》了。”曾如许虽然弄好了调色板,但还是没有任何下一步动作,说出的话似在做最后一次挣扎。
“我知道。”温凉意味深长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话语间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暗示。
曾如许正好和温凉对视了一眼,听他又是这三个字,而且一点也没有强人所难的自觉性,语气漫不经心地让她有些生气,但是她似乎从他的语气中品味出了什么。
“你认识颜清大师吗?他和《夜巡》说来有一定的渊源。”曾如许试探的问了一下,神色波澜不惊,似乎只是不经意间提起。
温凉注视着曾如许,他的目光一向温凉似水,却又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一下子就能把人吸进去,甚至丧失思考的能力。
曾如许没有愣神,反倒直直地对上他的目光,眼神漆黑幽深,比之温凉,也毫不逊色。
“不巧,他是我的老师。”温凉转过身去,然后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
曾如许都不用对号入座,一下子明白过来当年让老师赞不绝口的师兄就是眼前的温凉。
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五味陈杂,终于见到了正主,再次心生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