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完这些,谢既明就在榻子上闭目养神,一副独自清冷、不想被打扰的样子。
“大哥。”陆子歌犹豫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说道:“这儿只有一张床……”
“嗯?”
“小人睡觉不老实,爱乱动,还爱打鼾,怕吵了您休息。”
“你若有钱,大可自去开一间房,我也不拦你。”他眼也不睁地答道。
“那算了。”
陆子歌撇了撇嘴,在床边的地板上铺了张小毯子后便兀自躺了上去。
小命拿捏在别人手里自然是不能说些什么的,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明白的。
昨夜在竹林中过夜,被地面的小石子硌得浑身难受,此刻躺在地上都觉得舒适。
门外陆陆续续来去几个人后也安静了下来,陆子歌迷迷糊糊地很快睡着了。
夜深,谢既明也熄灭了灯上床去了,他睡眠浅,不一会儿就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竖耳细辨之后,他抄起手边的枕头丢到陆子歌身上。
“几岁了,还磨牙!”
软绵绵的枕头在她身上滚了滚,可地上之人只翻了个身,并未醒来。
谢既明抬眸望着床顶,听着耳边时不时传来的磨牙声愤恨难眠,只想把她抓起来打一顿。
“祖、祖父……”
忽闻床下之人梦呓,谢既明恨恨地翻了个身,用被子捂住头,与梦魇搏斗久了,终于意识疲乏,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他向来不做梦,可今夜竟在梦中回到了那个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缠着他,“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
第二日醒时,竟是嘴角噙笑的温和表情,谢既明一愣,随即又冷下脸,都怪昨夜这混小子吵闹。
想到这,他愤恨地朝床下看去,只见陆子歌还睡得深沉。
许是昨夜梦见了那小女孩,他竟也有了些孩子心性,当下报复地踢了踢陆子歌,见她忽然被吓醒,一脸茫然地腾坐了起来,心中偷笑。
刚从舒适的一觉醒来,陆子歌只觉得心情舒畅,当下笑嘻嘻地对谢既明:
“谢大哥早啊。”
“呵呵。”
热脸贴冷屁股,陆子歌也并不意外,只兀自整理好衣裳,将地上的毯子整整齐齐收回那柜子里。
等她收拾妥当,谢既明早已戴好面纱,背对着她矗立窗边,眺望远方。
“谢大哥,你知道贾宅怎么走吗?”
“不然你带路?”他推门出去,陆子歌连忙跟上。
事实上,贾府距他们所住的客栈仅隔了两个街区,因此不过半晌,他们便到了气派宏伟的贾府门口。
谢既明向门口看守的护卫禀明了来意后,那人便进去通报了。
两人等在贾府门口,陆子歌上下观察着贾家的牌面。上好琥珀石刻的门栓、金制的门环和门口两头比她还高的石狮子,光是人家这门面,就占了好几个她家。
陆子歌心中苦笑,这般壕气的人家,自己还敢参与暗杀人家三公子,到时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位公子快请进,随我来。”
一个小厮从宅子内出来传命。
谢既明看了陆子歌一眼,她会意,挺了挺胸膛跟上,走出了大义赴死的气魄。
他们穿过复杂、华贵的廊道,陆子歌一路都在暗暗惊叹贾家之富诚不欺我。终于,那小厮在恢弘大气的堂厅前停下。
“公子小姐,两位贵客到了。”
谢既明率先踏进这大堂,陆子歌紧随其后。
主座上是个儒雅随和的年轻男子,而昨日在街上见到的姑娘正坐在侧座,腼腆地悄悄望来。却不见什么三公子贾超。
那男子见他们进来,起身相迎。
“在下贾尚州,是贾家长子,家中大人去世得早,便是由我当家。二位如何称呼?”
谢既明作揖,一本正经道。“在下陆亭,这是舍弟,陆宣。”
“二位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昨日曦儿便同我说,遇见了两位气宇不凡的公子,哈哈。”
“哥哥!”贾云曦小声娇嗔道。
他爽快大笑,忙请他们俩落座。
“福伯快上茶。”
想不到贾家大公子竟如此平易近人,陆子歌不禁诧异。
话罢,一位老伯便端着盘茶水上来,慈祥地引导谢既明两人在贾小姐对侧坐下。
“两位公子不是本地人士吧?”
“我们是仓州人士。”陆子歌抢答,这题她会。
“哦,仓州,那可有些距离了,不知二位公子此番前来琼安所为何事?”
“唉。”
她佯叹一口气,“家中本是小本经商,在仓州开了一家商铺,生意也算红火,三月前商铺突遭大火,家父家母都没能逃过,家兄为了救我,被大火灼伤了脸,从此只能戴着面纱生活。此番跋涉来琼安,是为了来投奔亲戚。”
话罢,陆子歌眼角适时地落下了一滴男儿泪,悄悄抬眸,果然,贾家兄妹皆是惊叹、同情之色。
“陆兄节哀,生死由天,切莫太过于伤情了。”贾尚州叹了口气,又问道,“两位公子可找到亲戚了?”
陆子歌又叹了口气,摇摇头。
“不如两位公子在府中先住下,寻亲一事贾某还能帮上一些忙,毕竟琼安这里我们贾家还是很熟悉的。”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陆子歌忙摆手。
“我与两位公子一见如故,曦儿也甚是喜欢二位,两位公子来琼安便是客人,不必再推脱了!”那贾尚州倒是热情好客地挽留他们。
见状,陆子歌也不好推脱了,她斜睨一眼谢既明,他也定定地望来,眼眸轻颤了颤,似在肯定。
“那便叨扰了。”
谢既明起身拱手,陆子歌也跟着向他作揖。
正说着,屋外一个小厮跑进来,俯在贾尚州耳旁说了些话,贾尚州蹙眉,转瞬又恢复如常。
“贾某还要去处理城郊仓库事宜,今日恐不能陪二位公子了,就让曦儿好好给二位公子介绍下我们琼安特色罢。”
“贾公子快去罢。”
说罢,他朝二人拱手示意,便随那小厮匆匆离去了。
“我、我领二位公子去客房稍作整顿吧。”一直默不作声的贾云曦鼓起勇气道。
“有劳了。”陆子歌笑得和煦温暖,想要蛊惑贾云曦的意图昭然若揭,可惜春心萌动的姑娘只是悄悄偷看了她一眼便将头别了过去不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