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请救救我的孩子！”

“医生我还不想死。”

“救救我…救救我…”

那撕心裂肺的嘶吼，绝望的目光，还有对生的渴望，手臂上还残留着病人家属紧握后的疼痛，嘴里吐出最为残酷的“我们会尽力的”，然后转身进入手术室。一场场拼尽全力，一次次力挽狂澜，还有一次次心跳图停止波动。

心已经麻木了吗？

林远行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十五年外科医生的经历，已经让他看过太多的生死，他已经习惯了失败与成功，他从看到生命在眼前流逝而全身冰凉晚上做噩梦到学会麻木然后公式化安抚家属，但与此同时他也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医生变成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主任。

可能这也算是一种成功？

林远行他本人也回答不出来，只是他觉得自己已经迷失了当年的壮志和热情，然而拿起手术刀时的那种热情和每每胜过死神那种汹涌澎湃，依然存在。他想他还是热爱着医学，但是他作为一个医生，同时也觉得自己病了。他忘记了当时的梦想，也忘记第一次穿上白衣大褂时的激动，和第一次拿起手术刀时的心情。

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林远行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辞去了自己那工资高还算安稳的工作，决定去四处游历，寻回自己失去的东西。或许会有人觉得这是疯狂的行为，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草率，一直没有娶妻生子的他，年老的父母在乡下有妹妹照顾。生活的还算节俭，所以从大学开始存起来的钱足够使用很长时间，去不少地方了。

有的人觉得都这年纪了没必要，林远行觉得一生就该冲动一次，在不顾一切地决定学医后许多年却失去了当年的想法，是多么可惜的事情。这既是一次冲动，又是给自己的一次机会，即使不再年少，但是何时都不算晚。

这么想着，很成功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开脱的借口的林远行，第二天就把自己的房子租了出去，多余的东西都打包寄回了乡下，只带了简单的换洗衣物，身份证，笔记本和跟随多年的一套手术刀，还有一本草药书籍。简简单单一个背包一个小型手提箱就可以装下所有东西。林远行在自驾游和乘坐交通工具选择了后者，他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到哪里去，可能小轿车反而会变成累赘。

林远行为了节省消费而选择了绿皮火车，虽然坐起来不是那么舒服，但是好在身体硬朗而且年轻时候只有这种火车，坐得倒也习惯。更何况他的时间很多，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带着一身轻松的林远行，坐上了火车，此行的目的地是国家中部的一个小村子。林远行挑的是最里面的靠窗位子，那里会有很好的采光，在阳光下看书是林远行一个小小的习惯。他上车之前，已经有人坐在了旁边的位置。

“不好意思，我的位置在里面，请问可以借过吗？”林远行放好行李箱，才出口问道，坐在那里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看上去三十不到，文静又老实的面相。

“抱歉。”那个女孩看上去很羞涩的，老老实实把腿缩进去，留出一条可以让其他人通行的路。林远行也把背包抱在自己的怀里，一面磕磕碰碰的，到时候难解释。

“谢谢，你是一个人旅行吗？”漫长的旅途总是难免会孤单，也会想要搭个伴，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与病人相处那么多年，自然而然也学会了交流的技巧。

“啊…是的，这是我大学毕业的毕业旅行。”女孩的声音很轻，但是林远行可以看清楚她眼中闪耀着憧憬与快乐，想必期待了很久的毕业旅行。

“象征着独立的毕业旅行吗？你是到终点站？为什么选择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女孩子不是都喜欢去现代化的城市吗？”

“我是要到重点。这个…我其实是励志相当一个老师，我希望去做支教工作，这一次是为了让自己提前适应这种生活。”林远行好像从女孩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我想成为医生！

我喜欢医术，我喜欢那些草药的味道！

我想救很多的人！

“很好的梦想。其实我是一名医生，我们差不多，只不过我想找到当年憧憬梦想的感觉。我这个年纪说这些会不会很奇怪？”林远行挠了挠后脑勺，好像真的有点害羞，毕竟这个年纪说这些，倒是有点中二的感觉。

“并不会，我们可能会很有共同话题，嗯…”女孩好像在烦恼什么，卡在这里，林远行能猜出对方是为了什么卡顿。

“我叫林远行，叫我远叔就好。”对于这个女孩，林远行实则是提不起什么戒备心，更何况之前与她的交流属实算是愉悦。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和阅历。

“好的，我叫徐虞，叫我小虞就好了，一路上请多指教，远叔。”而徐虞本就涉世未深，最基本的判断以后，就觉得眼前这个中年人和蔼可亲，自然而然地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跟着远叔，这旅程肯定不无聊，远叔，你背包里是什么？”

“好的小虞。我包里啊，有罐茶叶，还有本草药书，要不要一起看？”林远行最是喜欢和其他人聊起有关于医学和草药的事情了。那本草药书属实不薄，但是页边都泛黄了，看来是用了不少年的书籍，“这本是我奶奶给我的，我一直珍惜着。”

“好啊，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一定要好好看！”徐虞对于中草药的好感完全是源于她平时里看的那些小说，总觉得只要学会中医，就可以拯救天下似的。所以此时她的兴奋完全不是装出来的。

“行，我们一个一个来认植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