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彩板着脸,开始伺候繁袅梳洗,依然不甘心:“可太医说了,主子只要将身体调养好了,还是有可能怀子的”
沉重的头冠被取下,繁袅轻轻按着额头上的压痕,若有所思。
她只给了国君一年的时间,若是在这一年时间里夙翎依然不能担当大任,那么依照国君的秉性,怕是要恢复推选制度,从文武百官里选举出一位得民心者。
真到了那么一天,対于王后而言,皇孙或许是唯一破解之法。
桑钰的魂魄恐怕在一年之内无法修补完整,而她繁袅是绝对不会为凡人生子的。
所以这件事只有覃迎才能做到。
她没有理由阻拦。
蜜彩取来洗面膏为她洗去脸上的脂粉,手法很轻柔,按在脸上也很舒服,也让繁袅静下心来继续思考。
那天在被子上闻着的麝香味就这么窜入了脑海里。
繁袅睁眼。
她忘了一件事,不知道覃迎上哪找的人来教导,竟然用引.诱之药,这般下来,怕是也怀子无缘。
“主子,快把眼睛闭上,这脂粉要是进去了,您可要难受好一阵”
繁袅听话地闭上眼。
就在这片刻之间,她就已经想明白了。
这与她有何相干。
这覃迎本就对她生有敌意,她何必去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而且她并不相信覃迎有能耐私自请人教导,王后怕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至于知不知道那药,难说得很。
蜜彩的动作很快,不消半刻钟就伺候繁袅梳洗完毕。
“笃笃笃”
房门被敲响,蜜彩打开门发现是沙弥前来送晚膳。
上好的梨花木做的食盒被放在桌上,蜜彩洗过手就要开盖子,“主子,快来吃些东西吧”
繁袅浑身酥软地提不起劲,仿佛每一个关节都透着酸疼,可肚子确实饿得难受。
强撑着走了过去,清澈的目光在食盒上一扫而过,“我自己来吧,你去问问师傅们有没有什么安神的香”
蜜彩放下刚取下的盖子,欠身离开。
繁袅捶着腰一手将第一层的青菜端了出来,然后是第二层。
素炒三鲜的旁边放着一张纸。
繁袅面色平静地将纸摊开,上面写着四个字:“夜半相会”
字写得很有劲道,颇有几分太傅的风采,可就是这内容太容易引人浮想联翩。
繁袅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纸放到蜡烛上点燃,毁尸灭迹。
...
夜半时分,蜜彩趴在床边浅眠。繁袅施法,直接让她陷入沉睡。
屋外有泉安和侍卫守着,繁袅隐了形,穿门而出。
旁边的禅房早已经熄了烛光,门外的甜霜和小海坐在石阶上打盹。
一切都很安静,没有皓月当空,没有虫鸣鸟叫,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也不曾有。
这很利于侍卫们侧耳倾听周围的是否发出异常声响。
虽说伸手不见五指,可繁袅将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她并没有刻意回避脚下的石子,路边的杂草,就正常地行走着,直接穿过那些挡着她的花草树木,未曾发出一点声响。
她的方向很明确,山顶主庙旁的那块大石头。
式微已经将白日里那件繁冗的礼服换下,穿着早就准备好的常服,旁边还有一男子为他提着灯笼。
相比于他的牌面,繁袅显得寒酸了些。
单薄的里衣之外只有一件厚实的披风。
“找我什么事?”
繁袅开门见山,不想废话。
她本就心情不好,对他这夜半叫人出来的行为也很不满,双重情绪交织之下也自然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式微也不计较,只侧身让她看那位提着灯笼的男子,“你看看他”
繁袅偏头看过去。
少昊穿着一身黑衣,身姿挺拔,腰间的麻绳勾勒出精瘦的腰线,即便是在淡淡的烛光摇曳之下也可看出他五官深邃。
然后,这人朝她拜了拜,十分恭敬。
繁袅思索了一阵,将视线从少昊身上移开转到式微身上,语气十分诚恳:“式微,我不养男宠”
少昊手里的灯笼晃了一下,式微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被震得脚下一滑。
这也不怪繁袅,她根本不认得少昊。
何况式微给她传的纸条上写着什么“夜半相会”,又带个俊美男子给她看,加上她最近在宫里的处境也确实不得意。
这么一番联想下来,就汇聚成了“养男宠”三个字。
式微清了清嗓子,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年纪轻轻就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还得了?”
繁袅无故被打,反应奇快地一脚踩在式微脚上,瞪着他:“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顺手将少昊带回来,好让她完成当日在南阶面前应下之事。
没成想吃力不讨好,繁袅还踩他。
式微动了动脚,想抽出来,可繁袅踩得紧,没让他逃脱。
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僵持着。
少昊尴尬地站在旁边,他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误会也值得两人这么费心费力。
轻咳一声,向两人表示旁边还有他这么个人,“启禀神君,属下名叫少昊”
繁袅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很快就想起了少昊这个人,恍然道:“哦!原来是你啊,早说嘛”
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式微,心虚地收回脚,还冲着他笑了笑。
式微一向不与她计较,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反正我把人带到了,你自己看着处置”
“啊~”
这倒把繁袅难住了,她没在皇宫还好,可以她现在的情况怎么可能随意带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进宫。
这不是自找麻烦?
小小的脚一步步挪到式微旁边,捏住他宽大的袖子向下扯了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软糯出声:“式微哥哥,我这,不方便啊,要不你将人带去国师府吧”
式微好歹在人界待了百年,什么样的招式没看过,根本不吃她这套:“哥哥也有哥哥的难处,况且我那国师府看着大,但根本用不上什么下人,所以还是你带走吧”
繁袅觉得这是他的推诿之词,根本不相信:“你可是堂堂的国师,能有什么难处”
式微摸了摸鼻尖,不愿意继续谈论这件事,“反正这是你应下的事,与我无关”
繁袅当即没了好态度,没好气地瞪了眼式微,又为难地看向少昊。
少昊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将自己像推皮球一样推来推去,也不恼,反而看戏一样看着。
知道自己刚才没顾上少昊的心情,繁袅深感歉意,也就不好说什么“你自行离开”之类的话。
“嗯......,你先下山待一晚,让我好好想想怎么带你进宫”
少昊面色沉静,又对她拜了拜,提着灯笼转身离开。
看他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好歹有恩于他的式微生出了意见,“我说,你难道不应该送我回去?”
少昊脚步不停,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繁袅噗嗤笑出声,只觉得这少昊是个有骨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