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怜重新布置船舱,船头的小观景台上,张了布幔,放了一桌一椅,一则布幔遮挡风雨阳光,二则船行潭中之时,坐在船头四面观景,那才惬意呢!
观景台下,通船舱的门里,影怜挂了一张珠帘,时常将门推开靠在墙壁,只有珠帘摇摇曳曳,既通透又能听见外头动静。
进门这厅略大些,但毕竟不如陆地房屋轩敞,影怜便选了一套十三张的碟几,按大小式样放在舱中不同位置。
厅中的左边窗下放了两张玫瑰椅和一张小方几,对面,也就是右侧窗下,则是一张仅容四人的长斜桌,桌上茶具、古董摆件都依喜好随时撤换。然斜桌毕竟两边斜面不规则,斜的那一面面对窗户,靠梅花门的斜边则放一只风炉煮水,另外一侧则随时令放一些绿植,绿油油的枝叶伸在桌上,别有趣味。
厅中的四个角落正好以四个小三斜几子权作花几,随时令摆放花木。
再往里,便是镂空花窗式的梅花门洞,影怜在门后两边挂了两层纱幔,一层霜色,一层油绿。平时便挂在两边,若放下来,里间又是一个单独隔间了。
这隔间也可做得书房,左侧放着一张云纹牙头的宽大书案,便是影怜的书桌!背后靠里的墙壁上,则是两架书橱。右侧放了琴桌琴凳,桌上则有一张伏羲琴。
卧室的门是在左边书橱后,十分隐蔽,影怜另着人做了一个转动的书橱,推开机关,便进了卧室。
卧室影怜倒未曾大改,家具按原样布置,只是随心情时序换床帐字画等。
摆上花木、茶具,挂上字画,影怜看着船儿,十分满意!
影怜虽声名不广,然曾来寒秀斋听她弹琴的,听闻她已搬离,且是本朝某宰相的下堂妾,这一惊非同小可,问得影怜所在,便忙忙的来瞧,痛恨自己先前瞎了狗眼!
宛君更是将影怜“故相下堂妾”身份四处张扬,这样一来,想听琴的雅士、想一睹美人姿色的俗客、更有来瞧瞧曾经的宰相侍妾是什么模样的好事者……纷至沓来!
影怜思索良久,自己当然不能什么人都见,却也不能什么人都不见——每月的脂粉钱还是要交到官府的!
影怜先按在寒秀斋的规矩,道是银十两可听琴一曲,清茶一盏,隔帘一叙。谁知来者甚众,影怜竟常常不得空闲,并且十中唯有一二或能谈讲者。
影怜逐渐烦躁,这些人言语无味,即便是隔帘谈讲,也是光华虚度!
长此以往,读书作诗、几社文会的时间都没有了!!
于是价增一倍,若要见面相叙,则再以倍增。且要求吴大娘和绫儿按帖约定时日,给自己留点空闲,还要探其谈吐优雅者才能接受他的银两,与之相见。
然若有才俊之士,投的诗文帖子能打动影怜,即便无钱可给,影怜也乐意与之清谈半日。
当然若有酸腐文人打探得她这癖好,妄图分文不与,也要与美人一会的,也投帖来见。
若是诗文一般,影怜偶尔兴起,也给点评一下,兴致更好的时候,也给修改一下!
若是诗文粗鄙,从此不再接他的帖!
至于有粗俗之人掷金请见,均不受。
好在松江人文昌盛,府治清明,虽然有人恼恨影怜这般傲气,倒也没有来为难她。
暑热渐退,风中开始有了一丝清凉的气息,清晨更是天清气润,绫儿撷了一些菊花儿桂花儿等花儿回来,影怜便拿了剪子瓶子,挑拣着插在瓶子里。
绫儿今日倒闲,歪着头看了一会道:
“姑娘好巧的手,这花插在这瓶子里真好看。”
一会又道:“姑娘也教教我吧,我还可以帮着收拾。”
影怜手眼不停,轻轻一笑:
“好呀,你坐着。其实插花也不难,就是两样,一是选瓶,二是择花。先说选瓶子。养花胆瓶,式样的高低大小,要与花相称;颜色的深浅浓淡,又须与花相反。”
绫儿听了去柜子里瞧瞧,找了一只小白瓷花筒出来:
“比如那梅瓶就需要插上枝条横陈的海棠或者红梅才好看了,而这汝窑小白瓷花筒则插上这山菊花好看了。”
影怜笑着赞她:
“果然是孺子可教也!有的花闻着香看着也好看的,比如腊梅花、菊花、兰花、水仙花,便可摆在室内比较显眼的地方,一望则满室生春;有一些花虽然香却不好看的,比如桂花茉莉花栀子花,就可放在犄角旮旯,闻着身心舒畅却不要看见它;有一些花和叶皆可入目一观的花,比如秋海棠就可放在那写字的案上,赏心悦目,那伏案寫字便覺得心神俱美,下筆也就順暢了!”
绫儿吐吐舌头:“哇,还有这般学问。那这桂花也香菊花也香,不能放在一处吧?”
“那是自然,你把这一瓶桂花放到我里头屋子里去,这几枝菊花插在这小花筒里,放在外面。”
影怜刚和绫儿把花摆上,便看见吴大娘进来了:
“有三位斯文的公子来了,已经约过的,只是来的时辰不对,姑娘可要见见?”
影怜一听此話便知是吳大娘怕她又不見人了,只好笑着答应:
“既是看着斯文,便请进来吧。”
影怜站在珠帘前面,绫儿打起帘子,只见是三位年轻公子,进来一礼,影怜抬头一看,彼此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