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后,苍梧城,仲夏原。
仲夏原是苍梧城内难得的平川草原,风吹草低,周围林木环绕,仲夏原正好凹陷在周遭树林之中,原内有一小湖,名为水古。据说这小湖湖底能直接连通苍梧城外的西江水域。
这夜,正值仲夏大暑,也是大荒一年中最热的一天,然这仲夏原却地理独特,水古湖微风习习,灯火辉煌,天边烟波渺渺,星空浩瀚。
传闻大荒苍梧祖先在学会了掌控火灵后,发现火不仅可以烤熟食物,还可以驱吓野兽,保护自己和族人的生命安全,于是便对火产生了崇敬之情。后辈更是以火焰为图腾,于仲夏之夜带着满载而归的猎物,围着篝火跳舞,吃烤熟的食物,用以表达自己喜悦的心情。到了今天,即便苍梧城人已经能从容御使火焰,但他们还是不忘这一年一度的仲夏火焰节。
凌纤儿一行十余人,包括垚、磊也赶来与众人相聚。她们手牵着手,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俊男美女,羡煞旁人。于是乎,苍梧城的族人跳的更加起劲,场面更是红飞翠舞,热火朝天。
凌纤儿一手拉着桃花仙子,一手拉着杏花仙子,望着身边、对面的张志永、江潮、尔雅、于凡、顾炎程、垚、磊等人,笑逐颜开。众少年也是欢欣鼓舞,高声呼喝。
那苍梧城少主顾炎程,一边拉着极不情愿的江潮的左手,用尽全力甩着,一边拉着磊的右手,高声呼喊,跳将起来,好不活泼热闹,苍梧的仲夏火焰节早已变得人山人海,盛况空前!
此时,水古湖前突的轰鸣声响,片刻后竟是烟花漫天绽放!绚烂而又光彩夺目,千姿百态的繁花穿过无边的星空月下,犹如金菊怒放、牡丹盛开,又似彩蝶翩跹、巨龙腾飞,让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众少男少女都欢呼雀跃起来!
“好美啊!”明露仙子一手拉着小可乐,一手指着天空嬉笑道。
“却是如此!绽放,消失虽然只是瞬间的事,留下的却是记忆中的美好。”可乐单手做佛号道。
“阿弥陀佛,看来师弟也悟道了!”可常站在可乐与明露身后,满意的笑道。
“那当然,师兄,别忘了我们可是金刚界的四贤僧——知足常乐!”可乐头也不回高兴的说道。
待到烟花散去,众人围坐在篝火旁边,每个人都是说不出的愉悦和兴奋,篝火光芒映着湖边飞舞的流萤,消去了仲夏的暑倦,送来清凉的习习夜风,让众人都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凌纤儿道:“看这些流萤扑朔,婉转歌鸣,同刚刚的烟火一样,真是美不胜收啊!”
“不错!”张志永笑道,“腐草为萤,相传萤火虫乃腐草所变,又名“烛宵”、“耀夜”,是暑气迎接秋日的诗意之虫,他们在静夜里穿梭时,其实凉爽的秋天就已经不远了。”
“就是,就是,一路走来,张公子真是博学多才!那日若是你来我百花山闯阵,不知结果会是如何呢?”桃花仙子笑靥如花道。
“自是不如尔雅兄弟了,若是我去,怕是不能闯关成功了!”张志永谦虚说道。
“呵呵,张师兄未免太过谦虚了,过分的谦虚可是骄傲哦!”于凡一旁笑道。
“就是就是,我没能随你们一同去百花山,真是遗憾至极!”顾炎程在一旁叹息道。“不过要说谦虚礼貌,张公子可真不一定会比得上我家小潮潮,呵呵……”说罢,顾炎程微笑的望向一旁的江潮。
如此良宵美景,江潮亦早已不在意顾炎程所说,只是依旧下颚高扬,深抿嘴唇,不予理睬。
“呵呵,江公子确实人品一流!”凌纤儿笑道,“其实……我们大家都想知道你们是如何认识的,江公子素来品行高洁,顾公子也是威武坚精,但为何你二人关系如此……表面虽远,却总觉得很亲密呢?江公子又为何不愿意提起呦?”
“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可乐在一旁笑道。
江潮看向凌纤儿,俊朗的脸颊漏出少见的羞赧,道:
“其实也没什么,凌纤姑娘若想知道,和你们说说也无妨!”
“呵呵!真的吗?小潮潮,你若愿意,还是我来告诉大家把!”顾炎程满面坏笑。
“哼!”江潮负手装作不理炎程。
顾炎程见状,知道江潮心中已经应允,便再无顾忌的同众人讲来。
原来三年之前,江潮奉师命降妖除魔,一路上参悟潮水剑意。只是他最喜江河之水,便随波漂流,至桂江一带时,被涛浪之意感染,进入顿悟。
顿悟对于修士来说,妙不可言,却不可多得,若能成功悟得,便能修为大幅精进。但此过程若被外界干扰,却是会白白浪费千载难逢的顿悟时机,甚至会走火入魔也未可知。
可巧这日江潮正在桂江上飘流,却被顾炎程和一行苍梧弟子发现。
“少主您快看!河中有具尸体!”一弟子惊道。
顾炎程身为火灵儿郎,本就古道热肠,遂的不顾一切将水中的江潮救上岸来。然而那江潮此时正处于顿悟的关键时候,气息缥缈,神情全无,正如溺水之人一般。
顾炎程见状,想也未想,便扒开江潮白色衣襟,为他复苏心肺。此时顿悟的江潮虽觉有外力干扰,但也顾不上,一心只求突破,待突破之后再处理外界之事。
谁成想,顾炎程见用按捺复苏之法,江潮亦不醒来,焦急之下,遂不顾众弟子在眼前,便对江潮实行了口对口送气之法!
江潮自幼就品行端正、洁身自好,如今顿悟中感觉似有人先是扒他衣裳,又在非礼自己,怕是接下来还会行什么龌龊之事,江潮急怒攻心,退出顿悟,用尽全力,一巴掌扇开眼前的登徒子。大怒道:
“而敢!”
却因被迫退出顿悟受了极重的内伤,口喷鲜血!
顾炎程被这满含灵力的巴掌打的七晕八素,险些摔倒!周围众苍梧弟子都是大惊,扶好自家少主,拔出佩剑,把江潮包围了起来!
江潮头晕脑胀,踉踉跄跄,内伤在体内蔓延开来,早已不能站稳,却依旧不顾一切的拔出向涛剑,与众人针锋相对!
苍梧城众弟子都是凝神戒备,顾炎程跳将出来,大怒道:“臭小子,原来你在水里装死!”但脸被扇得太疼,见江潮虽然此时摇摇欲坠,但他内力如此之强,向涛剑更是嘶声鸣啭后怕的不敢上前!
江潮抹了一把下颚的鲜血愤怒道:“你我修行之辈,如今我漂流数十日,才遇这千载难逢的顿悟突破之机,不曾想被你这龙阳之好的登徒子中断,真是气煞我也,阁下……真是枉为修行之人!”
“额……什么……顿悟!原来你在顿悟!”顾炎程顾不上脸上的辛辣疼痛道:“你为何飘在水上顿悟,我还以为你是溺水之人!”
“滚!我乃昆仑水灵之体,怎会溺水!接招!陨冰飞坠!”江潮被气得先发制人。
“别啊!哎……哎……哎……”
……
“哈哈哈哈,原来你们是如此相识的!”于凡哈哈大笑道:“快说说后来怎样?究竟是谁打败了谁,是火灵之体厉害还是水灵之体厉害?”
“哈哈!”顾炎程摸着头不好意思道:“我不知他正在顿悟,便强行打断,是我有错在先,所以未敢还手!不过小潮受灵力反噬后,使了两招便已晕倒,无奈之下,我只能将他带回苍梧城照顾。父亲听闻此事,知道他是昆仑的水灵之体,更是给我一顿暴打呢!”
“哼!活该!”江潮冷冷道。
“小潮潮,不带你这样的,我当时心急,以为你溺水,还不是着急救你!如今见你体内水灵汹涌,怕是已经突破大成,习得纯青境水灵仙法,踏进圆满的门槛了吧!哈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顾炎程假装委屈道。
“定比你强!”江潮冷冷道。
“哈哈,想不到你们二人竟是这般有趣,真可谓是不吻不相识啊!”于凡继续笑道。
众人都忍俊不禁。
这时,明露仙子哭丧着脸说道:
“讨厌,本以为小江哥哥的初吻会给我呢,顾公子,你真讨厌!”
“好啦,明露,你才多大!女孩家家怎能想这些没羞没臊的事!”杏花仙子假装嗔道。
“哼!”明露仙子狠狠的瞪了顾炎程一眼,转过身去,不在说话。
“呵呵,小潮君子持身,脸皮最薄,是以在我家养伤之时,我便常常以小宝贝儿称呼他,气得他啊!哈哈!”顾炎程又自顾的笑了起来。
“哼!所以我才不堪受辱!离开苍梧!”江潮道。
……
“快看,那些流萤,真的好美啊!”说话的正是垚,众人见他伸手指向湖边,赶忙望去。却见那流萤成群结队,像流光一般撒过星空,飞向圆月,果真是精美绝伦,让人目不暇接。
“一候腐草为萤;二候土润溽暑;三候大雨时行,阿弥陀佛,想来金秋之日应该不远了!”可常叹道。
“正是,如此良辰美景,又有诸位佳人陪伴,真好啊!”顾炎程先是看向凌纤儿等人,又嘻嘻坏笑的望向江潮继续道:
“你怕什么嘛,小潮潮,我又没那断袖之癖,不过小潮你这么可爱,若是你愿意,哈哈,我也不在意!不过你只能当我的小妾,大荒群芳,像诸位仙子和凌纤儿师妹这么优秀的女子可没几个,我还是比较喜欢凌纤儿师妹!那日初见便觉不凡,师妹,你意下如何?”
“这……顾公子快别拿我开玩笑了……纤儿可不敢高攀顾公子!”凌纤儿羞红了脸回绝道。
一旁的江潮也是一副终于得势的样子道:“活该!”
“哎,可怜啊可怜啊,今日我顾炎程痛失两名所爱,我真是好可怜啊!”顾炎程在那里假装哭泣,一边用衣袖抹眼睛,一边侧首望向江潮心里暗道:“小潮,我可是为了你啊,你却如此待我……”
众人都是无奈莞尔。
可常道:“阿弥陀佛,施主不如随我去密宗金刚界,做那了却俗世的出家之人,可好?”
听了这话,顾炎程如惊弓之鸟,赶紧止住假泣笑道:“可常师兄,你快饶了我吧!我六根不净,绝不适宜出家,绝不!”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可常无奈的摇了摇头。
“哼!我密宗金刚界才不会收你这样的徒弟呢,那得丢死我们金刚界的脸了!”可乐在一旁啐道。
“吆喂,小可乐,不收我这样的人,那你说说,你密宗金刚界该收什么样的徒弟?像你这般,见人就怼的吗?”顾炎程反驳道。
“哼!可乐小师弟那是心直口快,说的一点错也没有!”明露在一旁帮腔道。
一时之间,顾炎程倒是成了众矢之的,弄得众人无不哄堂大笑。垚、磊二人来的最晚,虽与几人不熟,但仍然笑的满怀。
“就是,这里面,无论是张师兄、江师兄、还是于师兄都比你强!”可乐继续道。
“嗯!确实,不过还是我家小潮潮最好!凌纤儿师妹,我看张师弟、于师弟、还有我家小潮潮都对你有意,不知你喜欢谁呢?”
“这……这……顾公子快莫要胡说!”凌纤儿羞红了脸。
篝火炎炎,照的众人满面红光,却也掩盖不住凌纤儿脸上的羞恼之色。
张志永、于凡、江潮三人紧紧地盯着凌纤儿,俊朗含笑,心底像是都期待着那份答案。
“凌师妹请见谅!我苍梧火灵儿郎大大咧咧习惯了,若有言语不当,得罪之处,还请海涵!不过我是真替我家小潮着急啊!除我之外,我可从没见他对别人这么专心过,对吧,小潮!”顾炎程笑道。
江潮被他弄得羞愧不已,低首后复又放下矜持,目不转睛的看着凌纤儿,相遇已近半载,他内心的那份波动自己岂又不知!
于凡望着江潮那满含殷切的眼神,无奈的摇了摇头,拍了拍张志永的肩膀道:“好兄弟,我退出,看你的了!”说罢向凌纤儿低头致歉,然而众人都看出他心有不舍。
篝火噼啪作响,隔开了张志永和江潮犹如即将战斗般灼热的目光。
凌纤儿见状不得不起身,正襟说道:“好了!顾公子,你也真是的,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张公子、江公子家族、宗门非凡,是谦逊和蔼、品行高洁之人,又都有灵体在身!纤儿又怎能配得上……你们!何况纤儿未敢在此多想,如今大荒魔族祸乱,我又身负体寒之疾,能不能挨过下次寒疾发作还未可知,更何况身世成谜,纤儿怎能连累他人!是以纤儿未曾想过这般事,还请顾公子不要在拿我开玩笑了!”说罢,面容冷漠的望着众人。
张志永和江潮见状,不得不低下头来,不在凝望,内心难过至极。
张志勇心道:“原来她还被这些事压抑着,纤儿,你又何时能够放下这些!我愿与你一同背负啊!”
江潮心道:“竟是如此,看来还是我了解她太少了,若能从现在开始,日后我也定愿与你分担一切!”
顾炎程在一旁内疚的说道:“对不起,凌纤儿师妹,我一直心直口快习惯了,请你别往心里去!见谅!”说罢郑重一礼。
凌纤儿深深点头道:“顾公子多虑了,只求公子以后不再拿此般言语戏弄纤儿就好了!”说罢面上笑靥如花。众人却不知凌纤儿内心也在隐隐作痛,不敢看向张志永和江潮。
“哎,小潮啊,今天我可把这凌纤儿师妹得罪透了,还不是为了你!”顾炎程心道。
灼热的场面不知怎的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众人都不言语,凌纤儿身旁的尔雅深深低头,刚刚张志永和江潮殷切目光的那一瞬还历历在目,尔雅心底似乎有什么在压抑一般,不受控制的欲要爆发开来:“纤儿,还是只把我当做弟弟吗?她说她不想婚姻之事,也是真的吗?兄长和那江公子这般优秀,都是你的良配,那我为何心中隐隐作痛,压抑的想要哭出来呢?”
“咳咳……嗯,既然是如此,我们换个欢快的话题吧!”桃花仙子见状,赶紧说道:“顾公子,你快看看这烤肉怎么样了,我怎么都闻到有股焦糊的味道了?”
“真的吗,我看看!”说罢,顾炎程赶忙起身,正欲查看那挂在烤架上的禽肉。
突然间,狂风肆虐,古月湖波涛汹涌,众人大惊,赶忙起身凝神戒备,却见那古月湖上,一魔气霸道的水龙席卷而来!
张志永、江潮、尔雅等人见状,成掎角之势,将凌纤儿护在身后,桃花、杏花、明露仙子、可常可乐等人也护在凌纤儿周围。垚、磊分别手持火雨弓和流光弓,向着那水龙卷蓄势待发!
“哈哈哈哈!想不到我葬地这次出来竟能得到大荒这般多天之骄子的关注!真是幸甚至哉啊!”水龙卷停在古月湖边,一怪声怪气,黑衣烈烈,鸢肩豺目的魔族之人正站在水龙卷之上!
“果真是魔头葬地!”杏花仙子花容失色的掩口道!
众人都是大惊!张志永转首望向尔雅,却见他也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张志永大喝道:“魔头葬地!你在我大荒境内屡次做出灭族之事,挑战我大荒修士的底线!如此十恶不赦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今日你敢来此,我们众人定要你插翅难逃!”
“呦呦呦!看来我的事迹已经被你们广为传颂了呢!不过,我可没时间同你们这群小孩子戏耍,如今我要带走一人!怕是你们的师祖来,也拦不下呢!呵呵哈哈……”那魔头葬地神情奸猾的笑道。
众少年大凛,更加谨慎凝神,即便在场的都是天之骄子,但谁也没有和这屠魔榜上赫赫有名的魔头交过手!
“哼!大胆!我苍梧之城,何时来了你这宵小之辈!”说罢,火光飞舞,形成巨大的防御火盾,挡在了众少年面前。
众人见此都是大喜。
“父亲!”顾炎程回首高呼,竟是苍梧城城主顾烈御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