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樾眸色冰冷,剑身又凑近了几分,小七嘲讽之意更浓:“你弟弟坏事做尽,残害凡人性命,他怎么配轮回转世?当然要受尽无尽地狱的百般酷刑,最后灰飞烟灭!”
“呲!”
利器刺进血肉,割断筋脉的声音在她耳中格外清晰,来不及感受到痛处,大量的失血让她脑中一阵天旋地转。
手拈香笺忆往昔
欲将遗恨倩谁传
归来独卧逍遥夜
梦里相逢酩酊天
花易落,月难圆,只应花月似欢缘。神皇算有心情在……试写离声入旧弦。
长袖轻拂,有些昏暗的大殿,霎时被数十盏琉璃灯点亮。
“公子……您能不能给我……留个孩子?”女子身着一件几近透明的薄纱,窈窕的身姿在其中若隐若现。她半躺在男子的怀里,纤细的手指抹着大红色的蔻丹,把玩着男子垂在胸前的墨发。
男子穿着与女子同色的中衣,胸前衣襟半开,一手曲肘把眉眼遮盖了严实,听见女子说的话,也是半分反应全无。
女子等了半天,也没见到男子说话,细细的远山眉一皱,有些忍不住的开口继续说道:“这人类都说,要想把一个男子牢牢的拴在身边,除了美貌,还要给他生一个孩子”
说到此,女子有些害羞的垂下眼,声音更加轻柔,左眼下的那颗泪痣,更添妩媚:“公子……”
“滚出去。”
毫无波动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喃喃自语,女子一愣,诧异的从男子胸口上抬起头,娇嗔的嘟着嘴:“公子为何凶萤染?”
“别让我“送”你出去,滚!”声音中不由得带着一丝愠怒。
女子再不敢多言,看着也不正要瞧自己的男子,不满的起身离去。
也不知道一条被驱逐出来的蛇,有什么好神气的?!要不是看在他皮相生的好,怎么能配她委曲求全!真是不识抬举!
萤染带着怒气快步离开,在她快要走出大殿之时,只见身着藕粉色烟罗裙的女子走了过来,再看向她之时,顺带着看着轻薄纱衣之下的身子,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转瞬被鄙夷所充斥。
再路过萤染身边的时候,鼻中冷哼一声,快步向大殿走去。
萤染回身看着恭顺谦卑走进去的女人,双眸一冷,只见她微微抬手,手指一动,一道黑气快速的向前面的女子飞去。
萤染冷冷一笑,听着身后的痛哼,脚步轻快的迈步离去。
守候在大殿门口的仆从冷眼旁观着这一幕,见到萤染出来,视线避开萤染的身子,轻轻的颔首一礼。
萤染回身笑看了一眼浑身裹在黑袍里的仆从,隐去身形。
女子绣眉微隆,跌坐在大殿之上。脚腕处渗出血水使她眼圈一红,看向躺在王座之上的男子,抽泣出声。
哭了半晌,也不见男子动弹分毫。
最后,许是哭的累了,伤口也已凝结出血痂,她忍着疼痛,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
看着男子双眸被遮盖了严实,她不禁伸出手去,想要将对方双眼上的手臂挪开,不想却在半途停了下来。
她看着自己被血迹染脏的手指,随即快速的将手收了回来,拿起自己今日精心挑选的衣裙将手指的脏污擦去,最后手指红肿的才敢伸出手……可也只是轻轻的碰了下男子的衣袖。
“宸樾……”
每次再叫着他名字的时候,她自己都会觉得无比的幸福,只有她配叫他宸樾,就连那个女人,都只能叫他为公子。
男子听见声音,拿开压在双眸上的手臂,看向坐在椅榻上的女子。
女子呼吸一滞,每次看到宸樾的面容,都会让她神魂颠倒,都会想让她想将宸樾归为已有。
“你来做什么?”
幽深的双眸,让人沉溺,猜不透其中含义。
女子低下头,将受伤的脚腕往后挪了挪,完全掩盖在裙摆之下:“听说你回来了,想着你应该很需要我……很需要我给你带来精气,我就擅自过来了……”
宸樾双眸清亮,在女子怔愣之中,将柔夷放进掌心里。
一丝丝冰冷,不会让人不适,反倒会觉得十分舒适,女子脸庞一红。
宸樾开口说道:“带来了多少?”
女子心中欣喜难平:“两个……”刚说完,又慌忙解释道:“最近城里流言四起,我不能在像往日……”
“你做得对。”宸樾打断女子的解释:“受伤了?”
一提起来这件事,女子眼圈顿时红了起来,将自己的长裙下摆,轻轻提起,漏出一小截脚腕。
宸樾看着凝固的血痂,皱了皱眉头,长臂一揽,将女子揽在怀中,另一只手轻轻的覆了上去。
伤口的灼痛与冰凉的手掌,形成鲜明的感觉,只一瞬,她的脚腕又重修恢复了原貌。
“月儿,辛苦你了。”
“琉月不辛苦,为了你,琉月什么都肯做。”
满身的馥郁之气向她倾袭而来,沉醉倒在酣梦之中,不愿再醒。
良久。
二人才分开,琉月有些气喘的躺在男子的臂弯里,秀美的脸上双颊绯红,神情就像是沉侵在爱恋之中的小女人一般。
她双眼将宸樾的面庞紧紧锁住,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似很是随意的说道:“月儿听说你抓了一个人?这种事情你怎么能亲自动手呢?通通交给我不就好了?”
宸樾目光一凌,侧脸看向臂弯中的琉月:“你不用管她。”
琉月一怔,扯动僵硬的嘴角:“月儿也不认识她,管她做什么,只是不想脏了你的手而已。”
幽深的目光让她顿时有些局促,复又开口说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只是……”
却不想被宸樾打断:“我只是不清楚,你是怎么这么快的就得到了消息。”
“我……”琉月起身,也顾不得身上的锦被,整个人一览无余的坐在宸樾的面前,焦急的解释道:“我只是想要过来见你,我逼着幽跟我说的……”
宸樾闻言冷笑出声:“幽跟在我身边数万年,他什么性子,我还不了解吗?”
守在门口的仆从将二人的谈话尽数听进耳中,仍是不为所动。
这伤口极深,且能看到伤口里的森森白骨,只要宸樾咳嗽,里面盛着的鲜血仿佛下一刻就会喷涌而出。
此时宸樾脸色苍白,整个“蛇”虚弱非常。
也不在意宸樾回不回答,小七摇摇头,口中啧啧出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可当小七刚迈出一步的时候,她手腕一紧,皮肤微凉。
小七有些诧异的看向宸樾:“你做什么?”
那深色的瞳孔如同黑夜般宁静与神秘,里面透出的光让人捉摸不透。
在小七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宸樾才很是虚弱的开口说道:“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小七一愣,试图将手腕上的手掰开:“我能去哪里,当然是去打扫啊,这不是你吩咐的吗?”可任她怎么用力,手腕上的手掌也没松动分毫:“你快放开啊!”
“别走……”
小七拿开手,定定的看着一脸脆弱又有些茫然的宸樾,久久不能出声,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
沉寂了很久。
小七有些腰酸腿疼的想要坐在椅榻上,可是中途停了下来,最后干脆直接坐在地上,背靠着椅榻,一只手被宸樾握住,微微抬起。
听着身后椅榻上宸樾极浅的呼吸声,她在心中幽幽的叹了口气。随即冲着大殿门外扬声喊道:“幽,你再不过来看下你主子,恐怕他活不过明天了!”
空荡的大殿将小七的话又回响了一遍,她有些恼怒的看着像个木头一般的幽:“我是说真的呢!再晚可就要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
一身黑袍的幽出现在门口,直直的看了过来,却不言语。
小七看着跟哑巴似的幽,有些无奈的正要再说一遍,可想着,如果宸樾就这么死了,岂不是更好,她可以逃出去,还可以把那些被关押的人都救出去。
她回过头,却突然对上一双蕴含着星子的双眼。一瞬间,小七有些心虚的快速移开目光,然后看向幽。
心中狂跳不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幽突然开窍了,突然拱手离去。
“诶?!”小七心中一急,就要起身,却又被手腕上的手掌给带了回来,只能干坐着看幽离开。
虽然她想要宸樾死不假,可是如今看他这么虚弱,马上就像是快要死的样子,她又觉得有些……
……
还以为幽会出去太久,没想到只是眨眼间便重新出现在大殿中间,而除了幽外……他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是牢里的女人!
小七心中一颤,满面震惊的看着幽押着神情惊慌的女子走上前来。
“不……不是!”小七一手用力的想要解开宸樾的钳制,一双眼睛愤怒又惊惧的看着幽:“你要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带人来这里?!”
幽看也不看她,带着那女子来到矮榻前。女子脸色惨白的看着矮榻上身受重伤的男子,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小七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甩掉宸樾的手腕,最后终究徒劳。她站了起来,站在女子与宸樾的中间,警告的看着幽:“你到底要做什么?!”
女子此时也应该是感受到了危险,两行清泪从眼眸中夺眶而出,绝望的看着小七。
小七心中钝痛,转身看向宸樾,对上那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你要是再敢伤人!我现在就杀了你!”
说着就快速伸手像宸樾胸前的伤口处掏去!她虽然没有法力,可要是此时能掏出宸樾的心,能让他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啊!”
一道巨大的真气将她击打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小七再欲阻拦,只见幽微微抬手,她便再也动弹不得。
看着幽将女子如同木偶一般的带到宸樾面前,小七眼中一涩,只见一道白色的气体瞬间从女子的天灵之处飘了出来,然后尽数被宸樾吸入身体之中!
都怪她!
要不是她心软,叫幽救宸樾,也不至于会害了一条人命!
……
若有机会!定让宸樾不得好死!
“噗通!”
女子最后无力的倒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响声。布满皱纹的一张脸,正对着小七。
对不起,对不起……
幽拉起女子的一只手臂,霎时消失在大殿之中。
而小七的手腕仍然被宸樾紧紧的握着。
小七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来,眼睛有些发红的看向宸樾胸前的伤口,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
她看向宸樾的双眼,哭过以后还带着一些鼻音:“你没事就好。”
幽深难明的双眸中,有些情绪一闪而过,快到小七还来不及分辨。
“你在担心我?”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宸樾也不似开始时的虚弱。
小七抿紧了双唇,惨然一笑:“既然你没事了,就放开我吧。”
宸樾将目光从小七的脸上挪开,然后看向小七的手腕,他眉头微皱,快速的松开手。
小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红肿的手腕,转身捡起地上的抹布,将自己刚刚吐出来的鲜血擦了个干净。
“你休想假仁假义的欺骗我,让我放你离开!”
小七向大殿中央走去。
身后的声音又继续传来:“要想离开!除非你死!”
小七头也未回,继续打扫着大殿的各个角落。
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女子绝望哭泣的脸,和最后一刻干瘪如枯木的身子。
许是已到深夜。
小七有些困倦的揉了揉眼睛,在没有宸樾的命令前,只能不停地打扫着大殿,哪怕这大殿内已无处再可以打扫。
看着仍然守在门口的幽,她心中一寒。
这时,只听宸樾又轻咳了几声。
小七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幽,思来想去,才缓缓的迈步向椅榻走去。
看着睡梦中呼吸沉重的宸樾,眉头紧锁的样子,她此时恨不得一刀将他杀了!
可是她不能,起码现在不能。恐怕还没等动手,守在门口的幽就能把她杀了。
宸樾不死,她不能先他而死。
手臂一伸,将宸樾盖在胸口的锦被往上提了提,然后将被角掖紧。
瞧着双眸紧闭的宸樾,她心中不免嘲讽的想到:蛇天生体寒,仅仅这一层被子不知道能暖的了他几分,不过是学着人的习性,做做样子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