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秋分坐在椅子上，望着日记本发呆。昏黄的灯光在夜色的晕染下显得格外明亮，笔在手中转来转去，却突然不知道如何下笔。第一个字，她总是慎之又慎。因为一旦落笔，就不能更改了。好比对一个人的印象，第一面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她第一次见袁仲春是什么情境呢？秋分用手拖住下巴，把笔插进自己的头发里，放任回忆来袭。

那是一个明媚的下午，秋分抱着作业本准备送到老马的办公室。作业本厚厚地垒成一摞，她抱起来有些吃力。她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墙边行走，生怕过道里来回追打的同学把自己撞到。可怕什么来什么，半路还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秋分认真地看着脚下的路，躲避着前方的同学，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快速的脚步声，没等她回过头，一个人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她身边擦过，虽然他已经极力避免不必要的冲撞，可秋分手里的作业本还是没能幸免于难。本子瞬间就散落一地，遍地开花。秋分顺着那个人影望去，奔跑的人似乎回头看了一眼，最终溜之大吉。

她只好自认倒霉，蹲下来一本一本地捡拾散落的作业本。正当她低头整理本子时，一只手闯入她的视线。那是一只修长的手，骨节分明，在阳光的映衬下可以清晰看见皮肤下暗藏的血管，泛着淡淡的青色。表面有细细的绒毛，随着光线忽明忽暗。有一两根特别长，有点“鹤立鸡群”。

她的视线顺着手向上攀移，一个男孩的面孔就这样映入眼帘。干净而清澈的眼睛让人望进去就丧失了意识。秋分如今仍然清楚地记得那一刹那。那刻走廊里的人似乎都消失了，喧嚣归于宁静，只有“砰砰砰”的心跳声萦绕耳畔，眼睛瞬间失去焦距，背景变得模糊，只有眼前的少年清晰可见，神采奕奕。

秋分以前看言情小说，总觉得里面描写男女主人公一见钟情的场面都过于恶俗，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原来“怦然心动”真的存在。

袁仲春冲她微微一笑，将手里的作业本放在她手上，然后转身追着前面那个男生跑了。

秋分微微一笑，在日记本上写下今天与他的点点滴滴。写到“听说他是为了一个女生才选文的”时把笔又插回了头发里。为了谁呢？她喃喃自语到。袁仲春能考到年级第一自然各科都很拔尖的，但与秋分对比一下，他还是更擅长理科。数学、物理、化学他几乎可以接近满分，唯一不太好的就是语文，尤其是作文，每次都把老马气得吐血。

秋分常常在办公室里听见老马抱怨校长又在开会的时候点名批评他，让他好好抓抓袁仲春的语文，不能浪费了一个好苗子。也正是袁仲春语文的相对弱势，秋分才能与他打个平手，否则她怕是永远也无缘年级第一了。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选择不是那么擅长的文科，难道真是为了哪个女孩？秋分自欺欺人地摇了摇头。收起笔记本，倒在床上放空大脑，直到意识消失。

日子一天一天地继续，每天似乎都在重复昨天，又稍有变化。时间总在悄无声息之间改变一切，虽然秋分慢热，也和袁仲春以及班上的同学熟络起来，至少相互间可以叫出对方的名字。

“借我一下橡皮呗。”

“今天语文作业是什么啊？”

“历史作业借我参考一下吧。学霸。”袁仲春在她身边说。

“你不怕老李发现扒了你的皮？”秋分好心提醒他。

“我像是要抄作业的人吗？只是要像文科大佬好好学习，否则你不是要把我甩掉几条街。”他哭笑不得地说。

“你理科那么好，为什么要选文啊？”看着他一本正经端详自己的作业，然后对比自己的做修改，她还是没忍住发问。袁仲春手里的笔一顿，动作一下静止了，面色瞬间黯淡几分。他没回话，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秋分直觉他有难以言说的理由，也就没再追问。

高一（5）班

历史老师正在讲台上大讲特讲夏商周的政治制度，夏至听着听着，眼皮就开始打架，她撑着下巴，尽量保持挺立，还是没逃过小鸡啄米。头不受控制地向下，终于在铃声响起的瞬间，她的头成功着陆。她安心地趴在桌子上与周公相会去了。

正当她睡得香的时候，头顶突然被暴击。她吓得一秒钟从桌子上弹起，迷糊中听到周围一阵哄笑。看到眼前的钱亚岁瞬间怒火中烧。抄起桌上的本子就冲他砸过去。

“压岁钱，你是不属黄瓜的，欠拍啊？”压岁钱身手敏捷，弯腰躲过了她的攻击，作业本没被阻挡，向他身后飞去，好巧不巧，落点的位置刚好有一滩水，好像是谁的水杯洒了。

“你还是关心一下你的作业吧。”压岁钱一脸幸灾乐祸。

“啊啊啊啊，我的本子。”一把推开挡路的压岁钱，夏至以光速捞起可怜的本子。可惜本子还是被浸湿了大半，水顺着边缘往下滴落。同桌夏小小赶紧给她递了张卫生纸，帮她挽救作业本。夏至回过头，给了压岁钱一记刀眼。

“你赔我作业本，否则我跟你没完。”

“跟我有什么关系，梁宇可以作证，是你自己扔的。”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迫于夏至的淫威，梁宇赶紧摆摆手，退出战场，免得自己被波及。

“你怂什么，是不是男人！”压岁钱一脸的怒其不争。夏至得意地冲他笑道：“比某些只知道欺负弱女子的人渣强多了。”

“呵呵。”压岁钱给她两声冷笑就懒得搭理她了。夏至怎么能这么放过他，趁他不备，把他桌上的本子抢了过来，拿在手里威胁道：

“给你两个选择，一赔我本子，二给我道歉，否则你的本子就和我的本子一个下场。”话还没说完，压岁钱的脸就冷了下去，气氛一下子被冻住，连夏至都感觉有丝丝寒气蔓延开来。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夏至，要不算了，把他逼急了可不好。”夏小小眼看场面有点失控，赶紧出来调停。说着趁夏至没反应，抢过她手里的本子还给了钱亚岁。

“小小，你是哪边的？”夏至虽然嘴上抱怨，但心里还是挺庆幸她给了自己一个台阶。毕竟压岁钱发火的样子她还真有几分害怕。

“当然是你这边的啦。”夏至捏捏她的脸，颇为满意她的回答。

“这还差不多，给你加鸡腿。”于是，一场大战就这样草草收场。

中午饭堂。

“姐姐，我亲爱的姐姐，你快给我出出主意，你可爱的妹妹被人欺负了。”

“有求于我就叫姐了，平时就是林秋分。”秋分笑着打趣她。

“嘿嘿嘿，我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只能来请教我聪明无敌的姐姐啦。”

“你在家不是挺厉害的吗？连妈有时候都要看你脸色。我对这个压岁钱还真有些刮目相看呢。”

“我就敢窝里横，你知道的。你一定要帮帮我。”说着眨巴眨眼，一脸无辜的受害者模样。秋分扶了扶额，对于夏至的请求她总是不忍拒绝，毕竟她那张纯真无邪的脸一看就让人喜欢。秋分对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些，夏至赶紧狗腿地凑过去。

下午三节课后课间。钱亚岁站起身准备去小卖部买可乐，一路上不少人对他指指点点，一脸的看热闹表情。他摸摸自己的脸，怀疑是不睡觉的时候压出了印记。

路上遇见从厕所回来的班长张昼寒。他看到他后，笑着打趣到：

“请叫我傻子，你这是被谁整蛊了？”

说着从他身后撕下一张纸，上面赫赫然写着“请叫我傻子”。他把字条攥在手里，团成团。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干的。冷笑一声，猛地一回头，果然看见了来不及躲闪的夏至。夏至本想跟着看他出丑，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被发现了，她尴尬地左顾右盼，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的窘态。压岁钱手里的纸团冲着夏至的头砸过去，夏至被打得措不及防。瞬间火冒三丈：“压岁钱！”钱亚岁却根本没理她，继续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留下夏至在原地跳脚。

晚上饭桌。

“最近学得怎么样啊？有什么不会的就问你姐，现成的老师就在跟前，你要好好利用。”林妈对夏至例行谈话。

“知道了，不过林秋分学习这么忙，我还是不打扰她了。否则耽误了她考状元，我就罪过了。”

“你这丫头，不好好学习总有一堆借口。”

“我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你们就放过我吧！我都想好了，我要继续跳舞，将来考艺术学校。”

“咱家可没那么多钱，你别跟你们班有钱人比。你还是像你姐一样，把成绩搞好，比什么都重要。”林妈语重心长地说。

“就当我先跟你们借的，等我将来有钱了就还你们。整天就是钱钱钱，你掉钱眼了！”

“你们天天吃穿不要钱吗？上学不要钱吗？买练习册不要钱吗？你们就是过得太安逸了，没有钱怎么生活！”接下来又是一通唠叨，林爸在一旁不吭一声。

秋分心想：我要是个男的，一定要娶个温柔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