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路过高二年级，高二（1）班刚好在一楼，秋分认真看书的模样透过玻璃窗映入他们的眼帘。

钱亚岁对夏至招了招手，指了指秋分，笑得不怀好意。

“你站在这里吸引她的视线，我去窗边埋伏。”

夏至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兴奋地点了点头。

专心看书的秋分还不知道她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目标。

“林秋分，林秋分！”

夏至在窗外卖力地喊，边喊边挥舞双臂。

秋分被叫声吸去注意力，转头就看见了奋力呐喊的夏至。她有些疑惑她怎么出现在这里，于是拉开窗户，准备一问究竟。

窗子被打开，埋伏已久的钱亚岁迅速站起来，把手里的一大捧雪朝秋分泼去，雪纷纷扬扬地落到秋分的脖颈，头发，耳朵，凡裸露之处无一幸免。窗外立刻传来了一男一女爽朗的笑声，很快，班里迸发出更大的笑声。

反应迟钝的秋分抹抹脸上，头上的残雪。看着奸计得逞的两个人笑得手舞足蹈，瞬间怒火中烧。

旁边的袁仲春憋着笑递给她一张卫生纸，示意她擦擦。她转过头，就看见同学们看好戏的眼神。众目睽睽之下，她刚刚燃起的愤怒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才不会上当，让他们看笑话。

她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淡然地坐下，仿佛刚刚那个被砸成雪人的不是她一样。

连一旁的袁仲春都忍不住问

“你不生气吗？”

“生完了。”

她淡淡地开口，留下一脸失望的吃瓜群众。她却仿佛获得胜利一般，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安静又内敛，却又有几分得意之色。

放学后，秋分组织参加演出的同学到体育馆集合，学校这周会延迟闭馆时间，留给各班同学排练。袁仲春之前已经联系好了舞蹈老师，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体育馆。馆里已经有了很多排练的同学，道具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

舞蹈老师是一位优雅的中年女人，气质卓然，身姿绰约，无论是说话还是走路，都有自己的节奏。不快不慢，不急不缓。

“同学们，交谊舞的舞步很简单，要学会很快，不过要跳得好，跳得整齐，就要看两人之间的配合和默契了。”

老师话音刚落，舞伴之间就默契地交换一个眼神，给对方一个鼓励又不好意思的微笑。

文宗笑意盈盈地看了秋分一眼，样子颇为镇定从容，只是宽大校服裤下微微颤抖的腿和无处安放的手暴露了他紧张的情绪。

一帮人认认真真地学起舞步，模样庄重。女孩子们想象着自己穿上华丽的礼服和英俊的王子翩翩起舞的场景，嘴边都露出了满足和向往的微笑。

小时候，我们总对大人的世界充满好奇。

妈妈的口红和高跟鞋仿佛一直散发着神秘的魅力，勾得每个青葱的少女跃跃欲试，心驰神往。涂上口红，踩上高跟，似乎就能完成从灰姑娘到公主的蜕变。男孩子换上挺立的西装似乎也可以从青蛙摇身一变成王子。

可他们彼时还不明白，爱情不是靠精致的妆容和华丽的礼服就可以收获，幸福也不是穿上昂贵的西装就可以抓住。

大家很快就学会了舞步，老师让大家俩俩组合，先感受一下。

女生们站在原地，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自己的男伴。男生们显然要坦荡得多，尤其是谭林。老师话音未落，他就冲到了刘钰身边，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十分绅士地伸出手。刘钰被众人盯着，脸有些微红，她羞怯地把手轻轻地放在谭林手中，从未有过的温柔。

其它男生见状，纷纷效仿。文宗挠着头朝秋分走来，向她伸出手。秋分有些抗拒，可没有显露出来。她一如既往微笑着把手放进男孩的手里，另一只手自然地落在他的肩上。

他们离得很近，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抬头，以免眼神对视的尴尬。很快，秋分就把她肢体不协调的缺点暴露无遗，因为她已经把文宗原本干净的白色球鞋踩成了灰白色。

“对不起！”

“不好意思！”

“抱歉！”

短短三十分钟，秋分说了长这么大以来最多的道歉。她笨得她自己都嫌弃，她看着眼前的男孩，脸因为着急和惭愧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泛红。文宗倒是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生气，他耐心地指导着笨拙的秋分，看着她窘迫的样子，他反而变得淡定从容起来。

“我先出右脚，你退左脚。”

秋分乖乖地听他的指挥，低着头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不听话的脚，渐渐地满头大汗。

“慢慢来，别急，时间还多着呢！”

安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忙于观察和调配自己的脚，没有顾得上抬头，错过了少年脸上无比温柔的神色。

“同学们，老师们，在这个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时光的车轮又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伴随着冬日的暖阳，2013年元旦如约而至。”

熟悉又好听的男生在耳边响起，秋分的脚一下子失去了节奏，再一次慌乱地踩到对面男生的白鞋子上。她抱歉地冲他一笑，不由自主地朝舞台的方向望去。

袁仲春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拿着演讲稿，认真地看着稿子和旁边的其它主持人对词。

“在这一刻，我们已经感受到了春的气息，这是我们一中的春天，这更是我们每个人的春天。”

温柔甜美的女声传来，在秋分的预料之中，因为袁仲春的旁边站着的正是夏至。

“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敞开你的心扉，释放你的激情。”

“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这里将成为欢乐的海洋，让快乐响彻云霄！”

...........

耳边不断传来洋洋洒洒的主持词。

文宗看着秋分失魂落魄地盯着舞台，也朝台上看去，袁仲春和夏至低头对词的样子就这样闯入他的视线。袁仲春穿着和别人一模一样的校服，可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他仿佛自带光环，不经意就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目光渐渐黯淡下来，再次把视线投在秋分的侧脸。

“怎么了？”

秋分慌忙的地转过头，用手捻了捻耳边的碎发，掩饰自己的失态。

“你喜欢袁仲春吧？”

他看着她，终究把这句话埋藏在心里。有些时候，明明知道答案，何必要问出口自取其辱？

晚上回家的路上，夏至把贺卡送给袁仲春，他笑着接过。有些迫切地拆开，没有读出来，只是看完之后露出了更加灿烂的微笑。秋分看着那张黄色小鸭子的贺卡，心里不禁舒了口气，她知道这不是最贵的那张，也意味着袁仲春在夏至心里不是最重要的存在。

到家楼下的时候，夏至从书包里掏出厚厚一踏贺卡，各色各样，五彩纷呈。她掏出最上面的一张递给秋分。

“这是压岁钱给你的！说是回礼。”

秋分盯着夏至手里的贺卡，慢慢地接过，眼里有一丝惊喜划过。手里的贺卡封面赫然印着栩栩如生的枫叶，和她昨天看中的一模一样。她心里划过一丝暖流，小心翼翼地捧着贺卡。

“快打开看看，写了什么？”

夏至催着她，天知道她忍了多久。

秋分脱下手套，拆开包装，里面只有四个大字，端端正正，霸气侧漏。

“圣诞快乐！没了。”

夏至嘟囔一句“太没意思了”，嘴角却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隐藏在黑夜中很快消失不见。

她们锁好车子，准备上楼。夏至一个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手里的贺卡瞬间四散一地。

秋分无奈地看她一眼，认命地帮她捡拾，一封一封，突然一张熟悉的贺卡显现眼前，她盯着十里桃花的封面，呆在原地。

“这是谁送的啊？还挺好看的！”

她尽量保持自然平淡的语气。

“这么多，我哪记得，你拆开看看呗！”

夏至一边捡一边说。

“那我拆了！”

没等到回答，秋分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打开了外包装。

上面熟悉的字迹让她眼睛一痛，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三个字“袁仲春”。夏至从她手里接过，扫了一眼。

“这有什么好看的？大家不都这么写吗？”

说完拿过秋分手里剩下的贺卡就上楼去了，秋分跟在她身后，心中酸涩。她也收到了袁仲春的贺卡，是和别人一模一样的款式，只有这张与众不同，他放在书包的夹层里，没有坦荡地拿出来。

很多时候他们都不敢明目张胆表现出对某个人的喜欢，所以就在一些小事上格外用心，希望对方能够体会到自己的别有用心。

秋分是这样，袁仲春是这样，夏至是这样，钱亚岁也是这样，再没心没肺的少男少女都有一颗玲珑剔透的“玻璃心”，折射出青春独有的光彩。

秋分写完作业，又掏出了笔记本，自从那本走丢后，她又买了一本一模一样的，为此，她逛遍了学校附近的文具店。

她又从书包里掏出几张贺卡，夏至的，文宗的，方杉杉的，钱亚岁的，袁仲春的，她把袁仲春送的那张挑出来，轻轻展开，在笔记本里一笔一划地写下他的祝福。

“祝林秋分，圣诞快乐，学习进步，但进步的速度不要太快，否则我就很难追上。——你的同桌袁仲春”

她抄着抄着就笑了，抄完之后把这些贺卡连带着没送出去的一起放进了抽屉。

放的时候又拿起了枫林的那张，看了好久，最后合上了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