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不停地振动，秋分瞥了一眼沙发上的林妈，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手指向上一滑，解锁。

短信提示：

“我在你家楼下，赶快下来。”

“多穿点，外面风很大。”

“刚有个阿姨问我找谁？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秋分看到最后一条，吓得不轻，手机差点从手中脱落。她飞快地在上面敲击。

“你不会实话实说吧？整栋楼的阿姨都认识我妈。”

秋分再次偷瞄看肥皂剧看得津津有味的林妈，自然地起身，穿衣服。

她整装待发的样子惹得林妈投来询问的目光，不过转瞬又移回电视屏幕，没有多停留一秒：

“这么晚，干嘛去？”

秋分缠上淡蓝色围巾，一边穿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同学约我出去放烟花，一会儿就回来。”

林妈没再追问，继续看《乡村爱情》，对于秋分她一向放心得很。

“多穿点，早点回来。”

秋分点点头，踩着白色球鞋扬长而去。手机再次一震，她凑近细看，幽蓝的微光打在她白皙的肌肤上，于黑暗中愈加苍白。

“我又不傻，当然没如实交代。”

秋分怕他在楼下又遇见哪个“热心”的阿姨，赶紧“噔噔”的往楼下跑。一步两个台阶，不一会儿就出了楼道。

她匆匆地推门而出，感觉门似乎你平时重了一些。内心的疑问很快就被一声哀嚎给解答。

“啊！”

钱亚岁捂着自己的的头，原地打转，疼得呲牙咧嘴。秋分不好意思地一笑，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

“你.....我......”

“你开门开得也太猛了吧，我刚听见脚步声，想探头看看，就被你当头一脑门。”

秋分双手合十，放在嘴边哈着气，用搓手掩盖自己的心虚。想了想她还是抬起手，掀开他额前的碎发。

“我看看。”

“我这么聪明的脑袋万一被你撞傻了可怎么办？”

钱亚岁幽怨地感叹。秋分瞪了他一眼，不理会他的打趣。冰凉的手指在他温热的肌肤上探了探。

“起了一个小包，应该没有大碍。”

钱亚岁抬手，摸了摸那个尚留有她温度的地方。平整的额头突然凸起了一块，他拧了拧眉。

“毁了我俊俏的额头，你打算怎么赔罪？”

秋分懒得搭理他的无理取闹，径自往前走。钱亚岁捋了捋头发，遮住受伤的额头，抬腿跟过去。

“喂，你不是想畏罪潜逃吧？”

“对，我就是要潜逃。您能把我怎么样？”

秋分没好气地回头，轻哼一声，把手揣进棉服的兜里，笑得像个无赖。

“任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追回来的。”

说完，两人皆是一愣，目光闪躲，微微红了脸。

夜色之中，谁也没看见。

一阵安静，只有鞋子亲吻雪地的声音。世界难得静下来，没有人群的喧嚣，没有车子的吼叫，没有人心的躁动。

“我们要去哪？这么晚叫我出来，冷死了。”

秋分略带抱怨地盯着钱亚岁，跺了跺脚上的积雪。昏黄的路灯驻守在寒风之中，一闪一闪，仿佛也被冻得瑟瑟发抖。

“别急，跟我来，带你去看世间最美的风景。”

“最美的风景？不会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吧？”

秋分望了望清冷的街道，毫不掩饰自己的质疑。大年初一的夜晚，店铺都闭紧了门窗，偶尔几家饭店亮着灯，像是散落于浩瀚宇宙中几颗孤独的星星。

钱亚岁笑而不语，故作高深。

“到时候你就该打脸了！”

秋分耸耸肩，不与其争辩。两个人并肩同行，漫步在空空荡荡的街道。霓虹灯闪烁，模糊了秋分的视线，一切似乎都弥漫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他们穿过步行街，来到上川商城。这是这座城最高的建筑。

秋分打量着“商城”两个字，以为自己眼花了。她扭过头，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这.....就是你说的风景？你确定不是骗我来给你买东西的？”

钱亚岁鄙视地瞅了她一眼，嘟囔一句：

“小人之心。跟我来。”

秋分将信将疑地跟在他身后，穿过琳琅满目的货架，来到电梯口。钱亚岁率先走进去，秋分站在门口有些踌躇。

“干嘛？进来啊。”

秋分五指合拢，攥紧，一咬牙跨了进去。钱亚岁按下30层的按钮，看着秋分一副期待满满的样子。

秋分却始终盯着钢铁门板，抓紧不锈钢扶手，抿着嘴唇，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

电梯不断向上，显示屏上数字一个接一个跳动，秋分紧盯着数字，如临大敌般往外冒汗。

“我.....我恐高。”

她憋屈地开口，手指渐渐麻木，仿佛粘在了冷得刺骨的扶手上。

“真的？”

秋分腿开始不可抑制地发抖，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瘫软。

钱亚岁见她面色越发惨白，这才相信她的话。他手足无措地挠挠头，向外面看了看。

电梯是半透明的，每个楼层都一目了然。灯光璀璨，为一切都镀上了一层光辉，晃得人与物都莫名地不真实。

“要不我们不去了？你这个样子有点吓人。”

秋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她淡淡地开口：

“都到这了，不去岂不是白遭罪。”

钱亚岁担忧地盯着她，想要看出她笑容里有几分逞强。他眸光微动，突然伸出手摊在她面前。

秋分不解地盯着他的手，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

“干什么？”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的嗓音已经沙哑。

“笨！”

他敲了敲她的脑门，自顾自地把她紧握栏杆的手拉到自己手心。炽热的温度瞬间从手背蔓延到秋分全身上下。她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他的手无论天气多冷都依然炙热？

她惨淡一笑，抬眼看了看他深沉的眼眸。她微微一怔，被他严肃的神色镇住，一时间忘了害怕。

“叮”

电梯到站，秋分如释重负地一笑。精神一松懈，整个人就向下滑动。还好钱亚岁即使拽住她，扶着她出了电梯。

“没事吧？你怎么不早说你恐高？”

“我不想扫兴。”

她有气无力地笑道。钱亚岁顿时心头一热，仿佛雾气腾腾，晕染了一室温情。

“你总是这么通情达理，我都被感动了。以后感动中国十大人物评选我一定投你。”

秋分假装听不出他话语里的责备之意，回怼：

“那你也得有机会才行。”

钱亚岁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手上却没松懈，暗暗用力，让秋分得以保持直立行走。

“我从来没上来过，原来这上面是办公区。”

她好奇地四处张望，被一个又一个高端办公室给惊诧。

“少见多怪。”钱亚岁轻哼一声。

他扶着她穿过一片办公区，来到一个铁门前。他松开她的手，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冲秋分得瑟了一下。

“你怎么会有这的钥匙？”她问。

他神秘兮兮地一笑，没有应答。秋分向来不喜欢打探别人的秘密，也就再追问。

门开了，一片广阔的天台映入眼帘。钱亚岁灵活地闪身进去，秋分朝里面探了探脑袋，被呼啸而过的寒风冻得一哆嗦。

“你耍我呢吧？这黑漆漆的一片，我都忍不住怀疑你是不是要把我卖了。”

“你值几个钱？”

“.........”

秋分无言以对，默默撇嘴，于黑暗之中剜了他一眼。

“着什么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着，世间最美的风景马上就来。”

秋分裹紧衣领，倚着门边，拒绝向前迈出一步。钱亚岁点开手电筒，整个人融化在白光之中，莫名渗人。

“到底看什么啊？流星？”她跺了跺脚，不耐烦地问。

钱亚岁安抚地她，说着“快了快了”。

“砰！”

巨大的声响吓得秋分一抖，满天的烟火瞬间绽放，点亮了整个夜空。钱亚岁双手作喇叭状，冲她喊道：

“这是我送你的最美的风景。你喜欢吗？”

他的身影被绚烂的烟火照亮，眸子的光芒比任何一朵花火都璀璨。秋分一怔，望着这美好得不可思议的景色，说不出话。

她眼眶湿润，不知道该怎样用言语来表达此刻的心情。激动？感动？都不足以展示这一切对于她的震撼。

她慢慢地向他靠近，盯着忽明忽暗的他在烟火中色彩斑斓，梦幻得恍若天神下凡，来拯救人间历劫的她。

“这么多烟花，你是怎么做到的？”

千言万语汇成这样一句话，连秋分自己都没想到。

“山人自有妙计。”

他勾起嘴角，笑得眉眼如画。天真得一如初生的孩童，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那么得意，那么真诚，那么明媚，像是冬日的暖阳，闪闪发光。

秋分“切”了一声，不理会他卖关子的模样。兀自盯着此起彼伏的花火，看着看着就笑了。

小小的眼眸里绽放出更加绚丽的花火，斑驳陆离，印着某个人的身影。

“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也会如烟火一样绽放。”

秋分默默不语，不明白他怎会如此笃定她的未来。她自己都没有把握把余生活得精彩。

他怎么敢如此笃定？

“谢谢你。最美的风景我见识到了。”

她笑靥如花，之于烟火来说，也毫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