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方杉杉组织了一个上海同学聚会，非要拉着秋分一起去。

秋分拒绝无果，只得硬着头皮上。她没想到的是文宗竟然也在。

“你不是说有事不来了吗？”她从门口进去，坐到他身边。

“他听说你要来，自然就有空了。”

方杉杉调笑着，惹得文宗不好意思地挠头。

他嘿嘿地笑，两颗虎牙洁白光亮，甚是惹眼。秋分本以为他会辩驳，可除了那几声笑，似乎没有下文了。

“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别胡说。”

她替他反驳，同时也替自己开脱。

方杉杉意味深长地一笑，随即转了话题，三言两语之间就化解了尴尬。

方杉杉一向善于交际，所以这次来的同学不少，除了先前文科班的同学，还有几个高一的同班同学。

秋分瞅了瞅和他们打得热火朝天的方杉杉。

她端着杯果汁，挨个打招呼，大方得体，笑靥如花。

秋分安安心心地吃菜，想着不能浪费自己的饭钱。与其和不相熟的人话不投机，她宁愿用食物把嘴填满。

“你中午没吃饭？”

文宗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道。

“吃了。”她继续夹菜，面不改色。

“那……”你怎么这么能吃？他欲言又止，怕问出来让她难堪。

秋分把一块辣子鸡咽下去，终于腾出嘴来说话。她朝他招招手，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

“其实，我只是不想说话。”

她眨着眼睛，像个调皮的小孩，实话实说。

文宗被她吐出的气息惹得耳根一红。

他天生的黑肤色，即使脸红也不甚明显。他缩了缩脖子，只觉那股烫人的气息还附着在上面，散发余热。

“就因为这个？”

他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其实注意力已经跑丢了七分。

秋分点头，又拿起筷子，盯着转盘上的红烧肉，伺机而动。

“那你不撑吗？我看你从进来就一直在吃。”他不无好奇地问。

“还行，其实我没吃多少。秘诀在于细嚼慢咽。”

她眼睛笑成一弯月牙，里面不无得意的流光。

文宗看着那盘红烧肉，抬手，夹了一块放进秋分的碗里。

“你垂涎已久的肉。”

“你怎么不吃？男生一般不都饭量很大吗？”她转了转眼珠，突然之间想到某个人。

“我其实挺饿的，但不太好意思，毕竟这么多人呢。”

文宗说着瞅了瞅眼前推杯换盏的众人，腼腆地道出了心里话。

“没想到你还有包袱呢？是不是在座的有你看上的姑娘，所以装矜持呢？”她调侃道。

文宗一愣，盯着她的侧脸发呆，想要解释又想要让她误解。

“不会真的有吧？”秋分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地追问。

“我确实喜欢一个人，她就在这里。”

他喃喃自语道，眼睛怔怔地出神，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叫人看不清、看不透。

“谁啊？咱们班的？”

“以后你会知道的。”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秋分自然不会刨根问底别人的隐私，她只是笑笑，拍拍他的肩膀。

“加油，希望你早日抱得美人归。”

“借你吉言。”如果真的可以借的话。他在心里暗暗地想。

一顿饭吃完，方杉杉又组织大家去KTV唱歌。秋分以有事为由先行开溜，好在方杉杉也没再强留。

她肚子涨得厉害，便想着走回宿舍去，顺便消消食。她仰头看着天边的月牙，一时间思绪万千。

道路两旁灯火通明，她一个人走在道路牙子上，一会儿上一会下，摇摇晃晃，自娱自乐。

“林秋分！”

她闻言回头，看见文宗正拿着她的外套跑来。他步子很大，很快就站在了她面前。

“你衣服忘拿了。”

秋分看了看自己的外套，不好意思地接过。

“不好意思，害你跑一趟，你赶紧回去吧，不然他们该走远了。”

她利索地把衣服穿上，只觉一阵暖意。

“我本来也不想去，刚好趁机溜了。走吧，送你回学校。”

他说完，就迈开步子朝前走去，没有给秋分拒绝的余地。她盯着他的后脑勺愣了愣，随即跟上。

月光皎洁，散下满地雪霜。树影婆娑，将银辉漏碎，落得一地斑驳。

两个人肩并肩地走在小路上，有说有笑。

内容无非是高中那些往事，如今说起竟也有了些许不同的味道。两个人俱是感叹万千，为这一年的起起伏伏，跌跌宕宕。

“话说你妹妹那事最后是怎么摆平的？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结果最后却没了消息。”

秋分沉默片刻，闭了闭眼，似乎不想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对不起，提起你伤心事了。”他慌忙道歉，为自己的口无遮挡。

“没事，都过去这么久了。”

她眼眸低垂，悄悄隐去眼底汹涌的悲痛。长长地吸了口气，她淡淡地道。

“说起来也算幸运，我高考完没多久，邱晨的眼睛就好了。”

“突然之间就好了？”他下意识追问。秋分点点头。

“我也是听夏至说的，至于个中细节，我也不清楚。”

“那然后呢？我好像也没听说她回学校。”

秋分紧了紧衣领，把手缩进袖子里，面无表情。好像所说的事情与她无关。

她的神色被夜色掩护，看不出半点波澜。

“她转学了，至于去了哪所学校我就不知道了。总之，她好了，我们一家人也算解脱了。”

文宗跟着点头，虽然知道这样无济于事。他偏过头望着秋分，眼神里的心疼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唉，谁也想不到会出这样的意外。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他贴心安慰。

“嗯，我也这么想。”

她淡淡地笑起来，唇边有好看的弧度隐现。

两人很快来到学校门口，秋分看了看文宗，刚要开口道别，却被他捷足先登。

“我送你进去吧，刚好参观参观你们学校。我第一志愿也填的申大，可惜他不要我。”

他半开玩笑半遗憾地感慨。

秋分只是笑笑，不问不附和。

“那走吧。”

“小心！”

她刚要转身，就被文宗拽进怀里。她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脸颊一热。

文宗看着一闪而过的电动车，松了口气。

一低头，才发现他们离得这样近，近得他可以感受到她喷薄而出的气息和若隐若现的心跳。

他不由地脸红心跳，嗓子干痒，想要松手却不舍怀中的那份柔软。

秋分慢慢从恍惚中回神，不动声色地与文宗拉开距离。

“谢谢。”她低着头，有些难为情。

“下次小心点。”他收回僵在空中的双手，尴尬地一笑。

秋分转过头，十米之外，钱压岁和余悦正看着他们。她顿觉心口一滞，呼吸急促。

文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是一愣。他也在这里？他微微蹙眉，揣在衣兜的手紧了紧。

钱压岁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们，黑亮的眸子里渗出冷冷的冰渣，却又好像有烈焰在燃烧。

“学姐，又见面了。”余悦冲秋分展开笑颜。

秋分微微一笑。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他跟我说要报这所学校，我觉得申大确实不错，就跟着报了。没想到还真被录上了，还和他一个专业，你说巧不巧？”

余悦看了看身旁的钱亚岁，笑着说到。

“是挺巧的。”

秋分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勉强。

“这么晚了，你们这是要去？”她问。

“晚吗？那你同学怎么还在我们学校晃悠？”钱亚岁扫了一眼默默无闻的文宗，淡淡开口。

“我们今天有个同学会，所以回来的有些晚。文宗送我回来，想顺便参观一下我们学校。”

她下意识解释，尽量让事情的脉络清晰。

“秋分，现在确实有点晚了。要不今天就算了，改天你再尽地主之谊，带我好好逛逛。”

文宗拍拍秋分的肩膀，余光扫过钱压岁，眸光随之暗了暗。

“好，那你小心。”

文宗挥手告别，秋分目光他渐行渐远，才回头对两个人告别。

“那我也先回宿舍了。”

话音未落，她越过他们往前走去。钱压岁盯着她瘦弱的身影，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急事，我们明天再谈论吧。”

余悦望着他匆忙的脚步，惨淡一笑。

“林秋分，你给我站住。”

秋分应声回头，看着他慢慢靠近，只觉压迫感十足。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怎么了？”

“我有事问你。”他扣住她的手腕，自顾自地拽着她走。

秋分盯着他怒气冲冲的后脑勺，心下一紧，顺从地由他拉着，没有反抗。

钱亚岁拽着她来到一处无人之地，这里学校尚未开发，所以连路灯都没有。

满地都是荒草，正在奋力生长。

秋分有点近视，外加天色已晚，所以一路走得踉踉跄跄的，好几次差点被绊倒。

好在她的手腕被钱亚岁牵着，他每次都能及时用力拽住她。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她盯着脚下的荒草，一步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钱压岁突然停住，松开她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你和他什么关系？”他沉声道。

秋分一愣，面对他的质问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看我差点被车撞倒，才拉了我一把。我们就是朋友，仅此而已。”

她看着他，目光头一次没有闪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