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儿把脸贴在窗棂上,挺凉的,带着一种满足从窗外望去。阳光像钢琴明亮的音色洒在台阶上,庭院里,花木的枝叶里,经过昨天雨水的清洗,整个大地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伸展着,幸福的舒展在开阔的晴空下。李淑儿也感觉到无限的幸福笼罩着自己。之前的自己总觉得像是在负重前行,明明自己和这具身体是很契合的,但是心灵深处总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牵挂着,自己只有把所有的精力去释放,去膨胀,才能够享受到片刻安宁,但这总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自己的任何行动总会受到一丝奇妙的情绪影响着,这让人很难过。
但是当昨天,对,就是和李旻之握手言和之后,事情发生了很大的转机,晚上睡得很早,确实也是比较累了,忽然一道闪电从我眼前飘过,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我当时睡眼惺忪,想要睁开双眼,但是眼睛好像被白纱遮蔽了,一切都看不清,只有一些光斑在眼前跳跃,我不知道是什么,想要将他们挥开,但当我抬手的那一刹那,光斑消失了,我晕了过去……
李旻之从远处走了过来,像一颗挺拔的小白杨,虽不是健壮但充满了朝气。李淑儿明白了一直以来内心的不安是来源于眼前这个少年,是原身对李旻之的愧欠,昨天的帮助使得遗留在身上的那一丝残魂得以安息。
“咳咳,吃如意坊的松鼠桂鱼?去吗”李旻之不自然的询问着。
“你要是请客,我就去!”李淑儿掏出绣帕细心地擦拭着自己的脸颊,微笑的说道。
“小姐,那我们出发吧!”
“呀!如意坊,那个如意坊我还没去过呢!”
“小姐,我去给您拿那件织金缕纱服,那件最适合今天穿了!”
“少爷,您先坐,小姐马上就好了。”
整个碧砚阁叽叽喳喳的,李旻之的到来就像给碧砚阁投入一块石头,泛起了阵阵涟漪。
每年的夏日就会有成群结对的桂鱼在杞河下流处产卵。如意坊的松鼠桂鱼不仅本地人爱吃,路过的旅人商客,也会特意来到如意坊去品尝那鲜美的松鼠桂鱼。
如意坊的二楼,店小二殷勤的端上一道松鼠桂鱼,笑道:“少爷,小姐,这是咱家小店的独门手艺,您二位尝尝鲜!”
李旻之不耐烦地正待拜拜手让他下去,思索片刻又吩咐道:“等会若有一个穿白绸子的小哥,你直接领到这儿来。”
李淑儿很疑惑,出门前李旻之没有说要见贵客呀?
“谁呀?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我同窗”
“你不是不受人待见吗?”李淑儿翻弄着自己的荷包,等说完才发现自己失言了。
此时的李旻之像一个沸腾的茶壶,就差嘟嘟的冒气了。
李淑儿把屁股挪到椅子边上,躲着这个即将咆哮的大茶壶。
“我那是不屑!”李旻之大声的朝李淑儿喊着。
“乖,不生气啊!不生气!旻之最乖了。”李淑儿厚着脸皮说道。说完感觉自己又闯祸了。明明李旻之很讨厌别人把他当做是小孩子看待,此时自己这种哄小孩的行为就是绝对的找打。李淑儿扯着嘴,感觉自己的脸皮已被拉扯到了极限,李旻之还是冷着脸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此时的李旻之生气了吗?并没有,从小失去母爱,得到的是一种同情,一种物质上的关爱,没有人说过自己乖,没有人嗔怪过自己,除了李淑儿。
“嘎吱”伴随着推门的声音,走进来一个玉面金冠的小孩,个子不高,身体胖乎乎的,繁复白色暗花丝绸紧紧的包裹着,显得更加圆润,就像《超能路战队》中的大白,萌死人了,即使这么胖,也能依稀可见还在五官的精致。嗯,不错,如果瘦了绝对是美男子一枚。
小孩走了进来,走到李旻之旁边站定,从他那紧巴巴的袖口中掏出一把折扇,一手执扇,一手抱拳“李家姐姐好,在下何人斯,上次一见姐姐,就被姐姐的花容月貌深深的吸引了,今天有幸与姐姐相会。”
李淑儿被何人斯的举动深深的吓住了,这是何方妖孽呀!为何不赶快收了!
李旻之赶忙站了起来,把何人斯拉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姐姐,李淑儿。这是我的朋友,何人斯。”
“幸会幸会!”
“姐姐也听说过我”
“那倒没有,要不你自己介绍一下”
“我就知道姐姐你喜欢我,不像某些人!”
“呵呵”
原来何人斯也是黎山书院的奇葩之一,李旻之仅仅是高冷一点,不爱理人罢了。整体来说也无伤大雅。这货是实实在在的情商低,何人斯的父亲是大理寺右臣,本来有个很好地晋升机会,由于太过耿直,得罪了官场上的某些人,从原来的的大理寺右臣变成了泯州州同。说是平调,但是千差万别,原来是中央官员,现在吗?是地方官员了。咳咳,扯得有点远,继续说何人斯,因为这个,何人斯从官学来到了这个小小的(其实也不小,和官学相比)的黎山书院。一开始山长和各位老师给何人斯进行了入学考试,从那一张张笑脸上,可以看出大家都很满意。但是弊端很快就显现出来了。
举个简单的例子,李旻之和何人斯一起去山长家里吃饭。师母是一个和蔼的人,热情好客,对于他们这样年纪小小的学子们也是特别的关心。在餐桌上师母总是关切的问一些饭菜是否可口呀之类的。师母手艺很好,何人斯也大加赞赏师母的手艺。但是,坏就坏在师母问完两个小家伙,又继续关照自家的老头子。“老头子,你觉得今天的怎么样?”山长点了点头,猛的往嘴里塞了两大口米饭。何人斯看着山长的眼睛,对师母说道“天天吃,琼浆玉液也会腻”山长震惊的看着何人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理话他会了解。自打那天以后山长吃了好几天的食堂。
山长的事情不是个例,说李夫子上课爱打瞌睡,和王夫子搬扯是非,和赵同窗争执是否打过小抄,揭露孙同窗偷拿婢女丝巾放在胸口,并当场给人家拿出来,等等……
一切光荣事迹都不一一赘述了
“就是这样,本来我说的都是事实,我没有说谎!”何人斯为自己狡辩着,泄愤般的戳着碗里的南瓜饼。
“你说谎了!”李淑儿双手撑住桌子,腾地站了起来。
“对他们,你是没有说谎,但是——你对我说谎了!”李淑儿深邃的眼睛直视着何人斯,时间静默着,就像是定格在这一刻。
“我什么也听不到。”何人斯低垂下了脑袋,丧气的说。
“我早该知道的,上次我也是什么都听不到!”何人斯不知道该怎样去解释,这个秘密从自己一出生就有。
小的时候以为大家都是这样的,后来,随着自己慢慢长大才明白,这是一个人的秘密。明明表面不喜欢你,可是还要说这个孩子真机灵;明明嫌弃自己长得胖,可是还要说,兄弟,你这样挺好的。十二年来听到了无数次,只要自己去看他们的眼睛,他们心中的各种话就会一一跳出来。可是有一次例外,那次放学,从一个个同窗的眼中看到的是对一个女孩子的赞美。声音中没有污浊,没有厌弃,没有贬低,只是单纯美好的欣赏。自己不由的看了过去,是一个美丽的背影,乌黑的长发像一匹柔顺的绸缎乖巧的呆在女孩头上。忽然,女孩转过身来,望着自己的方向。那是一双怎样的明眸呀,就像璀璨的星辰。何人斯震惊的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是的,什么也没有。
“耿嬷嬷,清人,你们先出去,在外面守着。”李淑儿把包厢都清空了,只留下李旻之,何人斯和自己三人。
“你能听到别人内心说的话。”李淑儿虽说听过这样的人,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李淑儿还真的没有见过。想想也真是害怕,自己想什么,别人都清楚,丝毫没有一点小秘密。
“什么?你可以听到被人内心的话。”李旻之懊恼闹的说着。
“旻之,不是我不把你当兄弟,实在是有难言之隐。还有,反正现在说破了,你以后不许在心里骂我死胖子。”何人斯看着李旻之的眼睛说着。
李旻之气的心中直痒痒,死命的抓着胸口,心中还默念着死胖子。
“够了啊!我可能听到的,你还骂我死胖子!”何人斯扑到李旻之的面前,晃着李旻之,李旻之倔强的默念的,但不知柔弱的身躯已被何人斯蹂躏的像霜打的茄子。
“旻之,不去看他的眼睛。”李淑儿提醒道。
可是李旻之何等聪明,他如何想不到,只不过“死胖子”三个字是何等的有辱斯文,只能心中多多默念。
两个小家伙停止了打闹。李淑儿看着何人斯“你来找我什么事?”
“李姐姐,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是特例。”
“我每次看你,总是看不透,就好像世上根本不存在这个人一般。”
“李姐姐,莫生气,我只不过是打个比方。”
李淑儿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她自己明白刚刚的那一瞬间紧张了,自己的手现在还是汗涔涔的。
“李姐姐,你真好,和你在一起没有任何负担。我喜欢你。”何人斯忸怩的说着。
李淑儿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的被告白——是一个十一二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