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胡锋的直觉是真的准，就在他们离开军营一周之后，果然兀拔大军开始南下。

巫溪镇又是南下路口的一道关卡，这附近的梁军便成为祭旗者。

这支军队人数太少，而且军都指挥使李有才不在，根本无法和兀拔军队抗衡。

只是一天的时间，这支小部队便被消灭殆尽。

紧接着，文山、元珍接连沦陷，壶州告急。

无数人口被掳走，成为兀拔人的奴隶，无数粮食物资被掠夺，无数人流离失所。

李林便是万千受害者之一。

他是文山人，从小爹娘病死，他靠给地主家做佃客为生。

在这场灾难中，他同样被兀拔人掳走，成为了万千努奴隶之一。

实话实说，他并没有感到有多难过。

因为无论是梁国统治，还是兀拔治理，对于他来说，区别都不大。

因为就算是梁国管理他之时，他也是相当于奴隶。

梁国虽然没有奴隶制度，但似他这般的佃客，其实就是地主家的奴隶。

要干最苦最累的活，要受最毒的打，要挤出笑容撇开自尊，去求一个苟且偷生。

现在对于他来说，也无非是换个主子的区别罢了。

所以李林并不算太难接受。

“啪！”的一声鞭子响动，李林背上便挨了火辣辣的一鞭子。

“快走！你们这群牲口，快点！不然老子打死你们！”

马上一个兀拔兵恶狠狠的吼道。

李林不敢抬头看向马上的兀拔兵，哪怕是背上火辣辣疼，也只是低眉顺目的继续走。

浑身上下都感到无比疲惫，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浑身的疲惫，已经让他感到昏昏沉沉。

“啪”的一声，李林浑身抖了一下，但鞭子没有落到他身上。

李林克服疲惫，咬牙加快脚步。

他们这行人，要被兀拔军像赶牲口般，往北方赶去。

路过双旗镇之时，他们被圈在双旗镇外的雪地上，周围围着一排兀拔兵。

兀拔人也赶路累了，需要进入双旗镇休息几个小时，距离进入兀拔国境，还有一两天的时间。

李林太饿了，其实这样的日子，还真不如死了好。

他想要干掉几个兀拔兵，然后趁机逃走。

但他也明白，就他现在的体力，这样做无异于找死。

“死就死吧！活着也累！”

李林下定这个主意。

就在他准备想法设法找死的时候，背后却有人拍了拍他。

“嗯？”

李林转头，看到了一个叫花子般的女子。

这个女子是个哑巴，在城里时，李林救过她。

“有啥事？”

哑巴从怀里悄悄掏出了半块饼，瞅着没人，快速的塞到李林手中。

握着这半块饼，李林先是一愣，旋即便往嘴巴里塞。

哑巴在城里时，被几个流民殴打，李林也不知道那条神经不对，救了哑巴。

但现在看来，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还有吗？”李林嘴里的饼还没有咽下去，就匆忙开口，有些碎末飞出来，吓得他连忙蒙住嘴巴。

哑巴又从身上拿出了另一小块饼递给李林。

看得出来，哑巴后面拿出来的这小块饼，比起之前的要小很多。

李林毫不犹豫的接过，正准备吃，却忽地停住，问道：

“你吃了没？”

哑巴裂开嘴笑，点点头。

李林便将饼往嘴里塞，不再管哑巴。

哑巴咽了口唾沫，但眼睛盯着李林，露出温暖的笑容。

休息了半日，兀拔兵又驱赶着他们往北边继续走。

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得人骨头疼。

就算是那些常年生活在北方的兀拔兵，也感觉冷得很。

这些兀拔兵，浑身上下，穿着厚厚的皮毛制衣，却也冷得发抖。

而李林和哑巴，身上本就没穿几件衣服。

两人冷得浑身都僵硬了，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兀拔。

李林和哑巴被分配给一家三等兀拔人做奴隶。

他们的主人名叫巴尔次，这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汉子。

满脸的络腮胡子，有数道刀伤，这是他多年征战梁国留下的。

“其他人都获得体力好的，却给这么两个病秧子，这是欺负人。”

巴尔次脸上带着森寒，他目光如同刀子般，上下打量李林和哑巴，更是脸色不好看。

“巴尔次，你的胳膊被梁国人砍断了，再无法给兀拔立功，能给你两个努力，已经很对得起你了。”

巴尔次忽地站起身来，胸膛剧烈起伏，压低声音，雷鸣般道：

“我手之所以断，那也是为了兀拔。

我是兀拔的勇士，不是累赘！”

对方没有继续和巴尔次争吵，而是冷笑着转身离开。

巴尔次咬着牙，他心中不服，但最终还是无奈叹气。

巴尔次对旁边的儿子道：

“巴达！你要记住，要苦练武艺，将来好上战场杀梁国人。

你要替我出口气，让他们知道，我巴尔次家，是盛产勇士的。

我和梁国人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干了无数回，死在我手下的梁国人，有上百人之多。

虽然我最终残了，但我依旧是兀拔的勇士，不是他们口中的懦夫。”

在兀拔，只有勇士才能够获得尊重。

所有的兀拔男子，生平最向往的就是上阵打仗。

如果在战斗中表现好，杀了足够多的梁国人，不仅仅能够获得人们尊重，也可以收获大批粮食，甚至得到足够多的女人。

巴尔次的儿子眼中浮现憧憬，他甚至想象到他未来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画面。

不由得，巴达笑了，笑得很高兴。

巴尔次对妻子道：

“你带他们去喂马！让他们干活。”

巴尔次妻子道：“他们看起来很疲惫，要不让他们歇息一晚上？”

“混蛋！他们只是奴隶！又不是来走亲戚的。”

“可是！现在他们这样的状态，万一累死了，我们就没有干活的奴隶了。”

巴尔次本想说，死了就再去梁国抢。

但是这话被他咽回肚子里，现在巴尔次残疾了，他儿子又还小，短时间之内不能上战场了。

若真把李林和哑巴累死了，他们家便没有奴隶干活。

对于兀拔人来说，奴隶就是财产。

甚至兀拔有专门的市场，用来做奴隶交易。

有些吃不上饭的兀拔人，会选择将自己的奴隶卖出去，换回活命的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