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二十五万,你这是在卖女儿。”张海跳起来惊讶而又生气地朝准岳父岳母嚷着,一旁的父亲把他按着坐了下来,王翠翠拉了一把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太过于激动。母亲的头七之后,张海便与王翠翠商量着去王家提亲,父亲也赞同,于是请了老支书出马——他的见识宽广,谈判能力强。张海提着礼物,一行人来到了王翠翠家,王翠翠家的条件比张海家要好很多,一座大院子,贴着新的磁砖,三层小楼,装修的倒挺气派。王翠翠的弟弟开了门,便冲着院里喊:“哒,我姐回来啦!”一行人进到院里,王翠翠父母便迎了出来,打过招呼之后,大家一阵子寒喧,王翠翠帮忙泡着茶,母亲盛来几碟瓜子、花生之类的杂货,闲聊了一阵,张海父亲便开了口:“今日亲家两口人都在,娃儿那事情特意来讨个说法,这女大不中留,娃儿又自己好上啦,我呢,作为家长,也希望娃儿早点成亲,只是那彩礼,得找两位说道说道。王翠翠的父亲一听,便也客套起来:“亲家真是贴心的人咧,现在娃儿们经这么一闹,十里八乡都知道她倒贴给了你们张家。”“这女娃不争气啊,刘家人几次前来催,彩礼都愿意出到二十五万,这人寻不着,我不敢应啊。”说完用眼睛瞪了一眼王翠翠,王翠翠从小到大最害怕的就是他的眼光,便躲在张海身后。“什么,二十五万,你这是在卖女儿。”张海既惊讶又生气。老支书吐着烟圈,慢悠悠地朝王翠翠父亲说:“她哒,这个价码合情合理,张家应该要给。”张海听着老支书的话犯了糊涂:张家请来是帮忙压价说情的,怎么老支书反而帮对方说话呢?张海想说两句,被父亲拉了一把,便将话噎了回去。
“你看啊,她哒,我给你算计算计,这个价不高,你娃儿从生下来,吃喝拉撒,哪一样不要花钱,小病小难的,哪一样不得花费,这主要是念书要花大价钱,从小学到高中,这算下来,你娃儿该值这个钱。”老支书一边说着,一边抽着烟。张海听着老支书这么一合计,确实生个娃儿要那么大的花费,这还是在农村家庭,城里的娃娃肯定还不止呢。
“瞧瞧,还是老支书明理,我这女娃,粗活重活,从小到大没让她干过,念书的时候,别人应有的,我没让她少过。当然,这彩礼钱在安康也是中等水平,临省河南听说价码都在三十万以上。”王翠翠的父亲说完抿了一口茶。
“是这样,她哒,张家娃儿呢,也不是攒不到这个钱,这不刚刚老娘生病,花了一笔重金,丧葬也花了不少费用,昨儿我问过娃娃,说是现在身上没有这么多钱,不够十万的数,娃娃也着急,你家女娃肚子里有了娃,他想先给你拿个五万,其它的以后再慢慢补齐,她哒,你看这样妥不妥?”老支书一脸真诚地望着王翠翠父亲说着。
“这彩礼都是明码现收的,那还有赊欠的,这怕是不妥,这以后他们生下娃儿,那也得开销,怕是这钱还不起,等不得呢。”王翠翠的父亲一脸不悦地说。
“我家男娃也到了年纪,正在找女娃处呢,对方肯定也要大价码,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一来一往,两边扯平,让他们都成个家,我们也是功德圆满咧!”王翠翠的母亲在一旁插上了话。
“亲家母,你真是一把理钱的好手,这帐算得细咧!”张老汉在一旁称道着。
“唉,如今这是何世道,娃儿成个家要收这么重的彩礼,我们那阵时,几块钱就拉回个婆姨,还生一窝的娃娃,这时代真是不同啦!”老支书发表着感慨。
几个同龄的老人都在呼应着,将话题又拉远了一点。
“你这娃娃,肚子几个月啦,怎么不显呢?”母亲问着王翠翠。王翠翠只能将谎话撒得真切一点:“才不到两个月呢,我这不是才出去半年呗,还能怎么显呢。”王翠翠跟母亲说话倒是胆子显得大点,也随意一点。
“她哒,你看啊,现在十里八乡也晓得你娃儿在张家披麻戴孝,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你说这婚事不定下来,娃儿倒无所谓,你们两口人得出去揽活干,不怕人说闲话啊!”老支书开始变着说法。
“你说先给五万也不成啊,我家男娃要是过完年找到对象,也得动钱,这点钱塞不住牙缝啊!”王翠翠的母亲在一旁说道。
“咦,现在是自由恋爱时代,你娃儿何苦去相对象呢,自己找着的也满意,也不是每家都将女娃当牛、羊来卖,他们想要娃儿过得好一点,会压低价码,毕竟借债也是要娃儿两口人去攒钱还,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咧!”老支书将话讲得粗俗而又通透。
王家父母一听,面上挂不住,是在指责他们卖女娃,但又讲得道理通俗易懂,俩人在这个话题上捞不着,王翠翠母亲便问张海:“娃啊,你在深圳做着什么工作咧?”'娘,人家做的是网络信息的工作,简称IT,跟你说也不懂咧。”王翠翠插话。“那收入应该还可以呗?”王母再追问了一句。“工资还好吧,每个月有个二、三万,就是每天工作很累,天天对着电脑动人脑。”王翠翠仍替张海说着,张海点着头,证明翠翠的话是真实的。
“亲家母啊,这娃儿也是刚刚工资涨到这么高咧,这不刚好攒点,我那婆姨身体不争气,在医院花了不少钱,要不这点彩礼,还真得给,你们二老养大娃儿不容易。”张老汉马上接过了话。
“她哒,你看这娃儿工作好,工资也高,咱们女娃以后也算是有个好的依靠,要不这彩礼价码咱们适当降降?”王翠翠的母亲在一旁劝说着自家男人。
“这么着,你们凑个十五万嘛,我这说出去,也有面子嘛!”王翠翠父亲对着张海父子说着。
“她哒,娃儿凑够十万呗!你家女娃大着肚子,拖着也不好咧!不要拿彩礼去攀比咧,这个事儿没得攀比,讲出去真的像卖女娃咧!”老支书又出面讲话。
“她哒,我看也好咧!咱们得替肚子里的娃娃着想咧!生下来就要花钱咧!”王翠翠母亲做着工作。
“好咧!好咧!这女娃啊,真是让人操心不少咧!嫁了吧!以后少操点心咧!”王翠翠父亲终于同意了。
王家留着吃了一顿晌午饭,大家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闲谈着杂事。
第二天一早,张海父子取来了钱,王翠翠便和张海把彩礼金送到了王家,这一回,王家确定了张海的正式身份——贤女婿。
经过“彩礼”事件之后,王翠翠心里很不是滋味,认为自己是被父母卖出去的牛、羊,她的自尊心很强,她觉得这儿的空气都让人窒息,那些繁文缛节让她很不自在,她恨不得张海将她带走,去另一方天地,或许那里的空气比较自由,她想像鹰那样翱翔蓝天;那里的人会相互尊重,或许文化底蕴不一样。张海跟父亲讲出了王翠翠的想法,父亲同意他们出去过年,缓解沉闷的心情。
张老汉领着张海和王翠翠来到老支书大院,两位后生带着礼物前来感谢,老支书对着张海说:”娃啊,在外放心干吧,你哒有我在呢,你们张家几代人本分,我是实在看不过眼,所以一直关照着,只要有我在一日,没人敢难为他呢。“
张海拿出了五万块钱递给老支书,说道:“哒,听说村里要修路咧,我捐点,这么多年,一直是乡邻帮助,今日出点钱,算是报答桑梓。”
回到家,王翠翠和张海跑到母亲的坟前跪下嗑了几个头,两人痛哭流涕。回到家一遍遍嘱咐着父亲注意身体,然后便道别,带着王翠翠踏上了去深圳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