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洇烧了慕九带来的字条,一阵淡淡的青烟掠过她的眉眼:“陈说是故意放你进来的。”
慕九诧异:“啊?”
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诗,的确是她这个后来者带来的诗,但是这深宫之中,却有一个女子,恰恰叫怀薇。
宁顾罗楚,幸得帝女,怀薇之故,免上山行。
慕洇细细咀嚼着这十六字,轻笑出声:“九姐,更衣,备辇,我们去拜访一下楚太妃。”
慕九有点犹豫:“小姐,直接乘轿辇去,会不会……”
“去办。”
慕洇嗓音清淡,但是却不容置疑,慕九忽然发现,自家小姐身上,已经可以隐约窥见丞相大人威严的风仪了。
慕九低头,迅速应道:“是。”
慕洇被扣在宫里的第一天,招招摇摇地上了车辇,直接往太妃们居住的指廊去了。
四下暮色深深,夜色倾盖而来,少女懒洋洋地倚在辇轿上,微微带着余热的晚风撩起她的袍角,辇帘微扬,依稀可以窥见少女的绝色容光。
慕九则是大大方方地跟在慕洇身边。
“到——”
轿辇停在了指廊的听寤院前,慕洇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株高大葱郁的桐木。
抬辇的太监们轻轻放下轿辇,慕洇踩着一个小太监的背落了地,那个小太监紧紧地低垂着头,卑微到了尘里,慕洇深深看了他一眼。
命于下国,封建厥福。
封,建。
慕洇垂着眸子,冷冷淡淡地向前走去,慕九同院中守门人道:“烦请通报太妃一声,丞相府慕洇前来拜见。”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连忙回去禀告,不一会,那人便回转过来,恭敬道:“慕小姐请进。”
慕洇进了内厅,坐在主位的不是旁人,正是先帝元妃,楚怀薇。
楚怀薇,先帝还是皇子时所娶正妻,也是先帝登基后,唯一一个被贬入冷宫的妃子。
因为其他的妃子,等待她们的,是更加恐怖而且残忍的折磨呢。
楚太妃一生无子嗣,但有一女,三岁早夭。
“太妃万安。”慕洇福身行礼,也不待上座回答,径直直起身子,笑得温婉,“这么晚还来打搅太妃,臣女罪过。”
“慕小姐有什么事吗?”
女人的声音沙哑而威严,慕洇诧异,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楚怀薇年纪不过四十,但是面容干瘦,双鬓染霜,一身鎏金衮服虽然端方大气,却衬的人面色更加憔悴带病。
慕洇注意到,楚太妃梳的发髻,是为皇子妃才能用的飞燕流云髻,发间首饰,更是有一支凤凰流羽,一支琉璃点翠。
都不是她这个幽居指廊的太妃能够用的。
慕洇笑:“臣女今日被强留宫中,无事便来访访故人。”
“故人?”高高端坐的楚怀薇轻轻抚摸着金色雕花的护甲,“本宫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同你这晚辈成了旧识?”
“臣女与殿下,自然并不相识。”
慕洇从从容容地上前,走到楚怀薇对面,安静地斟了一杯茶:“但是臣女的母亲,同殿下却是旧识。”
殿下……
风华威仪的女人目光有散的涣散,殿下……那是多少年以前的称呼了啊。
慕洇看见楚太妃有些茫然的表情,心下一定,知道自己约莫是赌对了。
从她来,到通报之后她进入正厅,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楚太妃就已经梳妆齐整,身着正装,而且……穿的这一身,如同旧梦一般。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呀,深宫中院廊寂寂,楚太妃,曾经的太子元妃,宁皇贵妃,每日都是穿着这一身鎏金衮服,沉浸在她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前事旧梦中罢了。
指廊之中都是先帝嫔妃,除了楚怀薇,也都尝过先帝手段,如今安稳活着,便是奢侈。
只有她,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