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已被清理,有些地方仍旧冒着青烟,放眼望去,一片狼藉,当时的悲壮惨烈仿佛就在眼前一样。
楚文清疯也似的跑着,想找到大哥和小关的一些线索,可是这里除了狼烟,哪里还有什么活人。
她一路搜找着,有些地方还留下一些尸骨残骸,白骨森森,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楚文清捡起一支残骸,那是一支手,被砍下的手,手指修长,手上还缠绕着一根编织的红线,这只手的主人不知是谁家儿郎,谁家父亲,谁家心尖之人。
上战场前,士兵们大多会将自己名字写在里衣或者其他地方,若是战死沙场,也好认领。若是战败,恐怕连尸身都没了。
那些参军的男儿们是抱着怎样的决心呢......
那些望着他们远去的家人是怀着怎样的心境呢......
手上还歪歪扭扭写了一个名字。
李一。
不知他长什么样子,身上又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或许那故事再也没有结尾,就永远淹没在这狼烟烽火之中。
楚文清将这些英雄残骸都埋葬土中。
青山有幸,忠骨长眠,来世不要再来这乱世。
......
从天亮到天黑,再从天黑到天亮,楚文清一刻没有停歇,她想找到大哥和小关的线索,哪怕是留下一个物件都可以。可是越找她越绝望。
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尸体,有的只是烧过的大地,黑漆漆地,这不是地狱又是什么呢!
“哪怕一点也好啊......”
楚文清跪在地上,像一只羸弱的小猫,呜咽着,让人心疼。
之后她又在凉州城内打探各种消息,也都没有结果。
顾尘不忍她这样,终是张开了口:“小姐,夫人还在将军府等你。”
楚文清也不再执拗下去,打起精神,快马加鞭回将军府。
将军府中,周湘早已醒来,虚弱地躺在床上,等着女儿从凉州归来。
楚文清回到将军府,门口士兵也并未为难,她用最快时间安顿好一切便跑到周湘那里,母亲醒来一定担心坏了。
楚文清一进门,周湘就看到憔悴的不成样子的女儿,这才几日,女儿就消瘦成了纸片人一般,周湘眼泪便止不住往下流,楚文清也终于控制不住,母女俩抱头痛哭。
“娘,我把爹接回来了......”
楚文清哽咽着,终于还是说不出其他的。
周湘用手摸了摸女儿的脸,心疼了很久,强打着精神说道:“我的清儿长大了,以后要靠清儿撑起这个家了。”
“娘,我没用,他们我一个都没守住......”
“不怪你,我的清儿要好好的,我们娘俩,要好好的......”
楚文清安抚好母亲,便换上白色麻布孝衣,来到灵堂。
灵堂里,白色的丧幡下,四椁棺木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的楚文清眼睛生疼。
大哥和小关的棺木中放了他们的衣冠,楚文清将几本话本子和小关平日爱看的兵法放到他的棺木中。
她抚了抚棺木,终是倚靠着坐在了地上。
“小关,姐姐把话本子给你看......你说你当时给我要,我怎么就没给你呢......”
几滴泪滴落到了地上,将地烫出了一朵花。
“平日里,我不懂事,都是你和大哥让着我,你说我这个姐姐是不是当的太不称职了些......”
楚文清黑眸暗了暗,低了低头。
“大哥,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大嫂。”
“爹,女儿谁都没有保护好,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楚文清终是将头埋在双臂,抱着自己,说不出话来。她知道此时的自己很狼狈,将军府上下的都会看着她,她将自己偷偷藏在棺木之后,没有人能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就像平日里父亲他们,总是站在她前面护着她一样。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去想,什么也不想做。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动静,进门的是宫中传召的太监。
“皇上有旨,密诏永安郡主宫中觐见。”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楚文清握了握拳头,将泪痕清理干净,挺立着身子走出了灵堂。
纵然府中男儿已身死沙场,但还有她,将门的风骨不能丢。
周湘得知女儿半夜召进皇宫,担心女儿安危,赶忙让人搀扶着虚弱的身子来找出楚文清。
顾尘也准备着跟随楚文清。
“清儿,皇上半夜密诏你进宫是何用意,我担心你......”
“娘,你放心,若皇上想对我们动手,前几日便动手了,有些事,我也该去问问了。”
楚文清命令顾尘在家保护母亲,便去了宫里。
天禄阁,赵平正坐在椅垫上,一只胳膊放在扶手之上,楚文清跪在阁中。
“永安,你可知朕深夜密诏你前来,所谓何事?”
“永安不知。”
“朕命楚飞云率领五万精兵对战夏国敌军却全军覆没于敌下,丞相姚从、太尉王之民上书,参你父亲要朕治将军府罪,你说朕该当如何?”
“陛下,永安要谢过陛下保护将军府。”
“哦?此话怎讲?”赵平眼睛盯向楚文清,将手放到书桌上。
“将军府外官兵包围,看似囚禁,实则是在保护。不若这样,永安恐怕早已没命跪坐于此。”
“你确是聪慧。”
“不过,永安有一事不解,想问陛下。”
“你说。”
楚文清眼睛看向赵平,不卑不亢。
“我父亲大败,五万将士命丧沙场,夏国既犯我凉州,为何凉州城未被夏国占领?”
“你此去凉州,还有何发现。”赵平眼神微厉,似有凌光。
楚文清也早已猜到,她那日离开将军府前往凉州,一切都在赵平掌控之下。
“我父亲.....”楚文清顿了顿,尽力调整着气息,“我父亲头颅被敌人挂在凉州城门前,不是敌国城门,而是我大梁的城门......”
楚文清双手紧握,想到那日场景,她浑身都在颤抖,眼底布满恨意。
“陛下是故意放我去凉州接我父亲归来的吧!”
赵平端看着楚文清,那时叫他大伯的小丫头,现在就在他面前,可是他确认不出来了。
“战前几日,大军已近断绝粮草,运粮军队迟迟未有动静,父亲欲撤军,却收到进攻夏国军队命令。据我对父亲了解,他作战多年,不会盲目进攻,所以定会撤到凉州城内。可我去凉州那日打听到,凉州已有军队驻扎,城门紧闭。”
楚文清闭了闭双眼,眉头皱了皱。
“我不知当日战况具体如何,能让五万将士惨死于凉州城外,但我猜测,是那夏国人里应外合,与梁国奸贼夹击我父亲军队,五万将士,进退两难,惨死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