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浣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你马上要及笄，难道不该定亲吗？”

薄素伊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什么定亲？和谁定亲？”

“你还好意思问我？”薄浣着再次狠狠地一拍桌子，指着薄素伊大声道，“花会时你做了什么？啊？”

“我做了什么？我只是……”

“不知羞耻！”薄浣出这四个字时，空气里的光线将他嘴巴漏出的口水照得清晰，像是散落的尘埃，又像是被无数人践踏的污泥，令人难以直视。

薄浣炮轰一样地道：“你私会太子殿下，孤男寡女在姻缘庙做了什么还要为父腆着一张脸来问你吗？你一个黄花大闺女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防，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女子名节大于？你好好学学羽歧，如果你像她那么乖巧懂事贴心，我也不会操心至此！与太子殿下私会不，都和他同拜月老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还要再装吗？”

如果一开始，她和太子殿下楚司彦在姻缘庙的后院喝茶被揣度成私会，她都只会以为这是谣言罢了，然而听到最后，与太子殿下同拜月老，简直就是荒谬，如果她再不清楚其中被人恶意诋毁抹黑，甚至是一个陷阱，那她就是白活了。

“所以，和我定亲的，是太子殿下？”

“不然呢？”薄浣反问，看样子也是恨铁不成钢，“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储君，你如今定亲，要是有丝毫差错，就会被人指摘，甚至连累到我们薄家以及太子殿下的名声，所以你以后都给我好好呆在绛红轩，不准随意走动！”

薄素伊摇了摇头，坚定道：“我不同意……”

薄浣拿过手边的书朝正面对着自己的人扔了过去，“明早陛下的圣旨就要到府中来，你难道想要违抗圣旨吗？”

薄素伊原本要躲，但是那一刻脚底生根，她望着厚厚的书，不多不避。

就像是她明知道薄浣对她的冷漠和凉薄，她也会不顾一切地正面和他对抗，而不是像他期望那样，违背本心柔顺地安居一隅。

书籍哐啷落下。

没有落在薄素伊的额头上。

宋辞凉挡开了那本书。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嫁入东宫，如果你不出差错的话，以后你就是未来的皇后，这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这件事情容不得你拒绝！更何况，你若是能够母仪下，那也是给我们薄家长脸，你不要不知好歹。”

薄素伊眼底的寒意犹如实质，她心底的某扇门慢慢关闭，不被期待的感情彻底从心中某个角落里清扫出去。

见她沉默，薄浣还以为她在犹豫，毕竟没有人能够抵挡底下最尊贵的女饶诱惑。于是他又道：“素伊，你知道朝廷中局势复杂，如果你进了东宫，这对我们薄府无疑是极有益处的，而且，你如果定亲，还是太子殿下的话，以后你你妹妹羽歧嫁人，那也是百利无一害的，以及嘉莱那孩子，选择面就会更广，你自己有是受人景仰的，有何不好啊？”

血淋淋的利益摆在面前，他能够想到的，首先是权力，然后是薄家莱她们，可这个人，从来没有考虑过薄素伊的个人意愿，从始至终，他也没有考虑过自己亲生女儿的心情和意愿，也许是不愿意，又或许是……完全没想过。

这一刻，薄素伊突然释然了，就像在前世的那三年中她释然楚辛乾对她感情，喜欢有，但是远远没有办法和他手中的权力相比。而他的父亲，对她真的不在意，他的心胸很大，能够装得下百万将士的生命，能够装下滔的富贵和权力，也装得下对夏自青的柔情蜜意，也有对薄羽岐以及薄家莱他们的慈爱喜欢。

可同时，他的心眼也太了，连对女儿的与众不同也容不下，也吝啬施舍给她一一分的关爱，也许他想过，然而那可怜的父爱在未来子的岳父的诱惑下，变得微不足道。

从始至终，薄素伊对薄浣的失望，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因为父亲的身份她无数次地感慨，可到了这一刻，她彻底明白，其实在薄浣眼里，作为大女儿的她，根本比不上一个工具的人。

如果跳脱出她是自己父亲这样的论调，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作为一个没有血缘牵绊的人，那么她就能够非常清楚地明白甚至是理解了。

可那很难。

薄素伊心情平静，她抬眼，问了唯一一一句她这些年想问的话，“敢问父亲，您在乎过我吗？”

“这是什么话？”薄浣像是听见了一个即将成年的女人找自己要三岁孩子吃的糖果一样的笑话，甚至觉得有点可笑，“素伊，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在乎？”

薄素伊声音有点嘶哑：“那我，我不愿意，父亲能否考虑女儿的感受？”

薄浣怒从心中起，“不愿意不愿意！你愿意什么？我跟你，你别给我胡闹！你还要我多少次，这门亲事有益无害，放着东宫太子不要，你还要谁？难道要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穷子表哥吗？你已经长大了，不是一个孩子！”

“正是因为我已经长大不是孩子，所以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人格，也有自己的选择！我想要自己选择我的人生，而不是被你们安排着，我不喜欢太子，我不嫁！”

“这个事情，轮不到你开口，我过，圣旨明日就会到达府中！”

薄素伊波涛般的情绪瞬间平和下来，她眼眶发红，但是语气却格外平静，“父亲，敢问这桩婚事，是您决定的吗？”

“我又那么大的权力？”薄浣瞪眼。

他想起昨夜刚回京进宫时，陛下对他的战功自然是给予肯定，虽然其中有诸多波折，然而却用大部分的时间讲自己女儿和太子殿下的事情，尤其是姻缘庙私会，他原本想请罪，陛下却笑了。

“都祝愿底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既然他们二人有意，朕岂是那等不明事理之人，明日朕就让他们二人先订亲，你也可以放心了。”

薄浣皱眉，“素伊，这是关系到整个薄家的大事，你不可任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