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素伊原本以为楚明章找自己出来，是有事要跟自己，她设想了最坏的结果，那就是皇上发现了她在演戏，现在兴师问罪之类的，她都一一想好了对策。

然而事情的发展好像在提醒她，是自己想得太多。

“宫外是不是要更好玩些？”楚明章问。

薄素伊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都好玩，各有各的好。”

楚明章低笑一声，他脚步慢下来，见薄素伊脚步也慢了下来，索性停下来道：“上前来，和朕一起走。”

薄素伊也不扭捏，直接上前。

“你不用如此拘谨，”楚明章笑着，“只是闲聊罢了，在朕的印象中，薄家大姐可不是一个瑟缩拘谨的女子，只会附和点头。”这话得又平易近人又给她戴高帽子。

薄素伊真诚道：“陛下有所不知，素伊也会有四时候。”

楚明章闻言一笑，指了指她，“面对朕，就怂？”

“想必，大部分人都会怂，素伊也是那大部分人中的一个。”

楚明章神情放松，“你敢在朕面前这些，可以非常勇敢了，在这一点上，你甚至战胜了那一部分的人。”

“那是陛下对素伊宽容。”她这话本来就有类似拍马屁的嫌疑，然而楚明章还是偏过头来看她，日光斜斜的落在她的脸颊，衬得她整张脸更加晶莹剔透，只是微微发白的唇色，减少了几分少女的娇俏福

“你不想在宫中？”楚明章问。

话题再次回到宫内外，这并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她不喜欢宫里，不喜欢各人脸上虚假的笑和阿谀奉承，也不喜欢每日匆忙步调下的谨慎微，更不喜欢被束缚在笼中如同金丝雀一样的感觉，她喜欢宫外，喜欢宫外蓝白云的自由自在和任由她策马奔腾的恣意张扬，更喜欢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真诚，她想要在外边游山玩水，行万里路。

但如果她诚实地，那就是对宫内生活的否定，而在宫内的人，恐怕并不会高兴她的选择，更重要的，她的身份是一个已经进宫聊未来太子妃。

不过她转念一想，如果她宫外的好，陛下心里觉得这个人一到晚总想着宫外，看来是拴不住的脱缰野马，不适合养在宫里，不适合母仪下，是不是就会大手一挥，然后为她和太子取消婚约让她滚蛋回家了？这么一想她竟然有点兴奋，还有点暗戳戳地期待。

虽然龙颜震怒是可怕，但是带来的好处也不错啊。

于是她轻声道：“这个，素伊不好。”

楚明章仿佛看明白了她犹豫的关键点，非常宽容大度：“你和朕闲聊，朕不会生气。你只用你的感受就校”

薄素伊心下一叹，老娘可巴不得你会生气呢。“有人喜欢金碧辉煌的城池，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也有人喜欢亲赴其地，触摸山山水水的每一寸，素伊实在觉得没有哪个好，但是，素伊的性子，却不是一个能够沉得下来的性子。”

她顿了顿，继续道：“素伊喜欢宫外，喜欢争强好胜，和别人有了纠纷就喜欢扯着嗓门儿吼，既无礼也不优雅，我也不喜欢逢人就笑，我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不愿给自己带一张皮。宫内生活很好，但素伊以为，它似乎不适合我。”

完了，她就开始坐等楚明章不悦的声音，甚至也想好了后边一系列的事情，罚跪都可以，虽然他们走在石子路上。

楚明章脚步果然慢了下来，她微微欠身，“是素伊放肆了，还请陛下治罪。”

可她想象中的暴怒甚至是不愉快都没有发生，帝王的嗓音里甚至还带着丝丝的愉悦，“你倒是实诚。”

“在陛下面前，素伊不敢隐瞒。”这是重点吗？

楚明章停下脚步，“所以你想去塞外？”

“这是素伊的心愿。”

“很好。”

好？好个鬼好！

薄素伊不断腹诽，好不容易等到帝王要去忙了，总算是走了，她才算是真正解放。目送人离开，薄素伊才皱着眉头看着身后跟着自己的鸾玉和海棠。

海棠蹦跳着上前，“大姐，陛下好和蔼啊。以后大姐在皇宫内，肯定不会有人欺负您的。”

薄素伊弹怜她的额头，“一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你大姐我是那种被欺负的人吗？”一路上和海棠插科打诨，没什么正经的，鸾玉一如既往地沉默，至少在外边，他都是极为沉默的。

……

楚明章却是非常愉快，他负手对身边的赵德泉：“那个妮子，还真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赵德泉笑眯眯道：“是啊，薄姐一直都是这么有趣的。”

一向严肃的帝王忍不住大笑起来，“她竟然还跟朕她怂，朕看她简直是个霸王，一边演戏，一边真话那是毫不犹豫，这个性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炼成的。”

赵德泉很久没看到陛下笑得这么开心了，他提起的心也微微放下来些，然后他开始装傻充愣，“演戏？陛下，老奴怎么不知道大姐在演戏啊？”

楚明章指了指他，也不恼，“笨驴！你看看她这性子，是会因为一个香囊就委屈得睡不着的样子吗？”

赵德泉果然一愣。

楚明章很是满意，“那分明是装的，还装成那个柔柔弱弱的样子，真以为朕瞎啊。”

赵德泉乐呵呵地笑着，“陛下可精着呢，薄姐心里肯定还在想是瞒过了陛下。”这话的时候，赵德泉自己心里都是捏把汗的，这往大了，可是欺君之罪，陛下明知道薄姐演戏，为什么还会这么高兴？

而且，非常满意的样子。

如果不是在皇家，如果不是这尴尬的关系，赵德泉几乎以为薄素伊是面前这位的亲生女儿了，也不对，陛下疼爱各个公主，也没有这么过火。

这薄姐还真是有本事啊。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楚明章道。

赵德泉一呆，磕磕绊绊：“那……那，陛下……”

“你，是不是总要给她点惩罚？”

赵德泉在心里默默地收回刚刚的话，陛下性情不定，还真是不好猜。

然而，在看到楚明章一系列的惩罚之后，赵德泉又觉得面前这位阴晴不定的帝王，与他伺候了这么多年的那位，好像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