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方对这个日子也没有意见，正好接到公社发下来的通知，要学习上面的指示。

其实这个指示已经下发有一段时间了，是关于食堂的，大意是全民劳动，大办农业，降低口粮标准，继续研究代食品。

野菜、树根、树皮、麦秸秆等等，还有小球藻、红萍等浮游植物，以及人工合成待食品，如人工肉精之类的。

对于小球藻、红萍等浮游生物，乔佳月是有印象的，尤其是小球藻，说是营养价值高，当年要大幅度地生产来代替口粮。

然而山区怎么可能达到标准的种植要求和卫生标准，这种出来的小球藻自然夹杂着其他藻类、菌类。

大家饿极了，什么都吃，因而寄生虫是一大隐患。此外，小球藻或许能补充些许营养，但对于饱腹作用并不大，肚子依然饿得难受。

代食品已经出现很长时间了，不过因为速生野菜的出现，晋安县并不怎么关注这个。

其实算算时间，按照目前的官方执行能力，速生野菜应该种遍全国了啊，怎么还要开会？

这也是陈东方、乔父等人都不理解的地方。

雀麦的味道或许一般，但比什么芭蕉芋、芋头叶子啥的好吃多了，更别说什么草根、麦秸秆、玉米杆了。

高山大队的干部们想了想，还是专注于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吧，其他的，他们管不了。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时隔多年，扫盲班重新开班，还是吸引了不少社员的。

而实际上，绝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扫盲班只是走个过场，就当大家聚在一起唠嗑唠嗑呗。

陈东方穿了件深蓝色的旧中山装，有些紧张地扯扯领口，拽拽袖口，这当老师可跟开会时不一样，他得给大伙留下个好印象。、

“今天，我们来学习，‘东方红，天安门’这六个字。”陈东方的声音有些发紧，拿起劣质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这六个字。

不过陈东方也是见过场面的人，很快就冷静下来，讲了十分钟左右就下来了。

他肚子里的墨水有限，也不知道该如何当老师，这六个字怎么也讲不出一篮子花来。

大伙在乔父等人的带领下，鼓起了掌，陈东方颇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紧接着其他干部陆续登台，时间或长或短。

当然，能当上大队干部的人多少都识字，这一人教几个字，这些年纪不小的社员们看着，倒也不会觉得无聊，至于有几个人学进去，那还真是难说。

乔父是最后上去的，他没像其他人一样写生活中常听见或是常用的字，反而是几个显眼的大字：“养鸡注意事项”。

看不懂的人看着乔父笑，而那些看懂的人，脸色就有些奇怪，乔正瑜这是什么意思？

乔宜兵先是意外，而后先笑起来，“养鸡注意事项，正瑜，你这是要告诉大家怎么养鸡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还漫不经心的社员们顿时眼冒金光，紧紧地盯着台上的乔父看。

这座位上的人，大多是长辈或是同辈，早就眼热四队经常能吃鸡蛋的事了，如今一听乔父要透露养鸡秘诀，哪里还坐得住？

四队的社员就有些焦躁，有心想要阻止乔父，又怕得罪其他队的，很是坐立不安。

“正瑜，你真的要教大家怎么养鸡？”说真的，在场的人谁没养过鸡，还能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诀窍？

可偏偏四队的母鸡就是比较能下蛋，肯定是有秘诀的。

其他人也忍不住，七嘴八舌地问起来，一时间，教室里闹哄哄的犹如菜市场一般。

乔父敲了下黑板，大声说：“安静！养鸡的注意事项，我每天会写一点，你们把字记下来，自然就知道我写的是什么了。”

“除了养鸡，我还知道猪、牛、羊等牲畜注意事项，这字可不少呢，大家有信心学习吗？”

“有！”众人听得两眼亮闪闪的，这些动物在他们的眼里都是肉，知道了养得好的法子，不就有肉吃了吗？

现在没有粮食喂养，可不就只能靠别的法子吗？只要有肉吃，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愿意。

“那好，今天就先这六个字，明天我们学新的，等这些字学完，大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乔父笑眯眯地宣布下课，很好，时间一共掌控在一个小时之内。

但是社员们可不甘心，想抓住乔父把养鸡的秘诀提前问出来，可惜他们的速度不够快，乔父已经让乔宜兵和陈东方给带走了。

“你这主意不错，不过你确定你教的法子养出来的母鸡下蛋会勤快？”

也不怪陈东方会担忧，若是乔父的法子没用，到时候其他队的社员还不闹翻天，他这个大队长也得收拾善后。

“我相信平瑜。”乔宜兵拍着乔父的肩膀说，“他可是在外头见过世面的，懂得的东西多，这下我们大队可真的要扬眉吐气了。”

陈东方的嘴角抽了下，心里其实多少不那么高兴。

对于乔父，他和乔宜兵一样，需要的时候关系不错，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就忍不住警惕。

乔父笑了下，对于这两人的心态，他其实很清楚，但他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去站队，即使自己只是个生产队长，而某些时候，他们也不得不向着自己。

知识改变命运，知识也改变地位，只要他一直活学活用，未来，他在这大队里，说话定然是掷地有声，谁也动不了他。

陈东方和乔宜兵也不是不知道这样下去，乔父的地位定会远高过于他们，但当下没得选择，这日子真的太苦了。

现在乔父愿意接过带领社员们过上好日子的重担，乔宜兵是感激他的，只要他不妄想着其他位置就行。

陈东方一直以来是想拉拢乔父跟乔宜兵打打擂台，可乔父精明得很，有自己的打算，两方都不依靠。

相比别队的兴奋，四队就不大高兴，凭什么他们四队养鸡的法子要教给别人？

这不，都在食堂里闹着呢，高玉莲见乔父没马上回来，而这些人越说越过分，她就生气了。

“怎的，不就吃过几次鸡蛋，就觉得胆子够肥了！我告诉你们，养鸡的法子是队长媳妇研究出来的，先在我们四队进行试验。”

“现在试验成功了，为了建设社会主义，支持公社，把法子教给大队，让我们高山大队变得更好，更能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

“你们现在在这里闹腾，是要让别的队告你们反社会主义，支持资本主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