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一开完，陈东方就赶紧跑了，他怕被其他大队的人围观，但他知道，公社肯定会派人来查的，看他报的产量是否属实。

这回长山大队大队长陆桥特地绕道跟陈东方一路。

“你们大队还请让公社来运粮吗？”陆桥问道，“如果是的话，我们长山大队也沾一下光。”

曾经长山大队是让人羡慕的，如今风水轮流转，高山大队这半年多做出的成绩真叫人侧目。

“这我们得商量一下。”陈东方说道，他可不敢给什么保证。

陆桥倒是想找些话题聊，却不知提什么适合，最后沉默着走了一路，到岔路口分道扬镳。

高山大队四个生产队将晒干的稻子称重，李向红亲自带人来核实产量。

看着大队仓库里那一袋袋的粮食，李向红就知道，高山大队是这两年来公社罕见的大丰收。

几个会计拿着算盘在一旁敲敲打打，计算着脱水后的粮食重量，公社领导在一旁盯着，他们紧张得头上直冒汗，手指都在抖。

社员们都紧紧地盯着会计手中的算盘，期望着生产队能留下更多的稻谷。

乔佳月和不少小孩们蹲在一旁，他们的嘴里都悄悄地磕着稻谷，即使米粒非常硬，但可以用口水泡软了再慢慢地磨。

不只小孩这样，许多大人也是如此。

她不会跟着做，但心里滋味复杂，不是很好受。

之前公社搞大生产，一亩地下五十斤一百斤种子、深耕地、朝鲜稻等，一亩地的产量还也就百十斤，低到怀疑人生。

今年的种子不怎么好，但收成也不至于太差，结果因为天灾，并没好到哪里去。

现在，高山大队秋收的亩产量是别的大队的好几倍，李向红几人在那盯着，只怕除了稻种，高山大队是留不住一粒稻谷了。

现在就看大队干部跟公社领导怎么谈判，尽可能地争取更多利益。

“扣除公粮和稻种，剩下的稻谷，公社全部收了，分到其他大队作稻种。”李向红知道高山大队的亩产量实际比陈东方报出的还要多，但他一字不提。

乔父不说话，但其他大队干部神色变了又变，他们都知道，来自公社的要求没法拒绝。

凡是反对的声音就是不好的，他们高山大队也只能当鹌鹑不出头。

“我希望其他大队拿出五百斤的稻子来换我们的稻子，剩余的就全部卖给公社。”乔父出声，“社员们累了一年，过年总要吃一顿干的。”

乔宜兵猛地朝乔父看过去，他胆子挺大的，竟然敢提这要求，但不得不说，他心里也非常期待李向红的答案。

李向红想了想，面上有些为难。

因为这是大范围的歉收，大部分大队都不会自留种子，来年肯定要到公社领的。

高山大队要五百斤稻子，这就意味着公粮任务会少五百斤稻子。

可这个要求也不过分，李向红拒绝不了，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们大队必须再上交两千斤地瓜折算成公粮。”

两千斤地瓜？

乔父皱着眉头，这太多了，他做不得主，“这得大队开会讨论才行。”

李向红点头，“这次公社找不到车来收粮，辛苦你们送到公社了。两千斤地瓜的事，明天给我答案。”

等李向红几人一走，乔正火把肩膀上的毛巾往地上一摔，“两千斤太多了，不行。”

乔向前扯了个嘴角，“一个生产队五百斤，也就半亩地的收成，我们二队答应。”

“三队不想要稻子，我们二队还是拿得出一千斤地瓜的。”

“你什么意思？”乔正火等着乔向前。

“要不要换，还是开会决定吧。”乔宜生面无表情地说道。

乔宜兵也赞同这个主意，与其到时候让社员埋怨，不如把决定权交到他们的手中。

四个生产队的人泾渭分明地聚在一处，两千斤地瓜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赞成和反对的人都有，此时闹哄哄的吵个不停。

僵持了一刻多钟，陈东方让各个生产队的人站队表决，同意的右边，反对的左边。

出乎大家意外的是，同意的人占大多数。

有雀麦在，肯定不会饿肚子了，地瓜和大米，自然是选味道更好的。

乔佳月嘴里咬着地瓜干，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要她选，她也是选大米，可惜他们这些小孩没有表决权。

地瓜要加工是非常费力气的，两千斤地瓜加工下来，也就四五百斤的地瓜粉，这样一对比，自然是稻子更划算。

表决出了结果，少数服从多数，有意见的人也只得憋着。

大队马上安排人送公粮和挖地瓜，没有车子，靠人力把粮食送去公社，费力又费时间。

等公购粮交完，此时已到了十一月底，乔父都累瘦了一大圈。

而地里的地瓜也收得差不多了了，那些完好无损的则收入地窖里储存。大部分都是切成片或擦成丝晒干。

如今有了烘干机，速度更快，完全不怕地瓜片晒不干而发灰发霉。

乔佳月很不喜欢生地瓜晒的地瓜干，她跟高玉莲提了个建议，做熟地瓜干。

“莲奶奶，地瓜煮熟，切成片或条，用烘干机烘干，颜色好，味道也好，供销社肯定会收的。”

乔佳月想到生产队的母牛，“还可以挤一点的牛奶煮沸了，用刷子刷到地瓜片上再烘干，味道肯定更好。”

前世的超市里，各种各样的吃食乔佳月见多了，她通常只看不买，这不妨碍她了解它们的做法。

“莲奶奶，烘干机可以做许多东西，像雀麦和地瓜粉做成粉条，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比例，做出来的味道一定好。”

高玉莲是个很灵活的人，她一直高看乔佳月兄妹几个，因此并不小看乔佳月的主意。

冬天是农闲，她还愁着怎么安排队里的活计呢，如今正好，一样一样拿来试试。

其实乔佳月还想要研究下有没有粉碎机的，地瓜切成小块再用石磨磨成浆太费力了。

但是他们这边山区，想要通电，也得等到八十年代，所以一切带电的工具是想都不要想了。

不过生产队那么多人，又有鸡蛋作为奖励，肯定能想到解决办法的。

“月儿，过来，试试这地瓜干的味道。”高玉莲朝乔佳月招招手。

乔佳月跨进食堂大门，走到天井里，她嗅了嗅，空气中一股奶香味。

一个个竹编从烘干机取出来摆放在长凳上，里头的地瓜片缩水了不少，橘红橘红的，看着可有食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