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高山大队全面停工,即使是废除封建迷信了,但社员们却是默契地按照旧习俗来。
腊月二十四,食堂里热火朝天,这是在准备祭灶的食物,不过谁都不提,谁会跟吃的过不去?。
而腊月二十四过后,食堂就只分发每家每户的口粮,不再开火。
四队清点了仓库之后,每家每户能发到两个鸡蛋,而乔父更是表明,到除夕那日,会杀几只鸭子让社员们过个好年。
社员们高兴的同时,也开始期待起腊月二十五算出来的工分值,毕竟腊月二十五到过年期间,娶妻嫁女是没有任何忌讳饿,是加减人口的高峰期。
祭灶是男人的事,乔佳月悄悄准备了些冬瓜条、冰糖以及饼干,凑合着摆在灶上,简单地祭拜就结束了。
因为写着灶君司命的红纸早就被撕掉,新的也不敢贴,乔父只能用手指沾着清水,在墙壁上意思地描画了一下。
而此时,大队里,除了蓝爷爷,就只有白美兰收到家里寄来的包裹,他们也成了唯二有布料做新衣的人家。
大队当初购粮换来的各种票,换成实物再分到各个生产队、各户人家,压根就没多少。
乔佳月瞅着那蓝灰色的布块,手感粗糙,染色不均匀,一点都不让人期待。
而就这点布块,还让其他人家如珍似宝地收着,毕竟缝缝补补可都靠这点了。
她包裹里存着不少的布料,可惜的是拿不出来,好在最后几天是自家吃饭,她能悄悄折腾些好吃的给家里人补补。
乔父还在等许阳光运走最后一批的干香菇,才能进行最后的结算。
其他生产队也一样,好在二十五这日,许阳光也没让乔父失望,一大早就从公社走路上来,还带了个让人意外的人。
那就是蔡名。
蔡名拿了一个鼓囊囊的布袋子,颇为高调地进了大队,点名要找恩人。
此时大伙都闲着呢,纷纷问是怎回事,蔡名就把自己被救的事掐头去尾改编了一番。
于是乔父还没到大队部呢,就听好几个人给自己说了这个故事,什么蔡名找恩人找了好几年,今年才通过许阳光找到了云云,现在来报恩的,以后要当亲戚走。
他脸上带笑,心里想,蔡名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乔父不认为蔡名在家里养病那几日,就发现了家里的秘密,实在找不到他特意结交自家的目的。
就在学校门口,乔父与蔡名、许阳光碰上了,他刚要打招呼,蔡名就快走两步,跪到自己跟前磕了一个头。
乔父被蔡名这个阵仗给吓住了,他早看出这个人的出身不错,怎会轻易给自己下跪?
他忙把蔡名扶起来,“我说你这般客气作甚,当时那种情况,谁碰到都会帮忙的。”
“这不一样。”蔡名摇头,他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细说当时的场景,而是直接扯开自己的布袋子,开始往外掏东西。
红糖、水果罐头、麦乳精、布料……顿时,围观的社员们眼睛都红了,恨不得长出几个钩子把那些给扒拉到自己怀里。
这些可都是城里人才能买的东西啊!
众人看向蔡名的视线带了几分火热,这人在城里肯定有正式工作,吃着国家饭,要不怎舍得拿这么多东西来?
一些人蠢蠢欲动,甚至寻思着给蔡名介绍对象了。
乔父吓了一跳,忙抓住蔡名的手,这些东西再拿出来,自家门槛肯定要被踩破了!
“走,我们回去说。”乔父抓着蔡名往家里走,许阳光跟在后面。
社员们不好跟上去看热闹,但小孩子都没这个顾忌,他们咬着手指头,盼着蔡名这个城里人能发糖果呢。
乔佳月还在家里琢磨着怎么做好吃的,乔秋月等几个孩子就飞快地跑来跟她报信了。
“佳月,佳月,你家发达了,发达了!”
乔佳月看着兴奋得都胡言乱语的乔秋月,微微皱眉:“秋月,我怎么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来说,我来说……”另一个女孩子大声地喊着。
从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描述中,乔佳月终于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佳月,这么有钱的客人,你家是不是要泡红糖水招待?”
乔秋月问着,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一副期待的模样。
乔佳月见其他孩子也是这模样,不由想起一事,这时候招待过客人的红糖水碗,会装水涮一遍,甚至两三遍,也有人直接上舌头舔的。
所以,基本上所有孩子都期待家里来客人,他们就有望能得到这个福利。
她有些心酸,不由扭过头去,“应该吧,这是我娘负责的。”
“佳月,你看我们都那么好了,那等会你涮碗的水分我们一口,行不?”乔秋月祈求地看着她。
“佳月,好不好,我给你挖三天的甜草行不?”
“要不,我帮你割一捆蕨草?”
“我帮你干活。”
看着乔秋月几个小姑娘期待的双眼,乔佳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而乔宏致那边,同样早早得到家里来贵客的消息,也被小伙伴们求着要涮碗水。
他眼珠子一转,“我能弄来一碗货真价实的红糖水,信不?”
“小致哥厉害!你就是那腾云驾雾的孙悟空,一个跟头飞十万八千里。”一个流着黄鼻涕的小孩马上就拍上了马屁。
其他人见状,纷纷不落其后,跟着拍起马屁来。
一个跟乔宏致玩得不错的人说道:“一碗太少了,压根不够分的,你不如把红糖拿来,我们一人泡一碗。”
蓝向斌闻言,瞪向说话的乔卫民,“乔卫民,别乱说话。”
这人真不行,竟然怂恿乔宏致去偷东西。
他对乔宏致说:“小致,你不能偷红糖,叔婶会生气的,这样吧,你拿涮碗水来,我找我爷爷讨一碗红糖水,大家一人喝一口。”
乔卫民笑呵呵的,看了乔宏致一眼,“我就随便说说而已,小致怎么可能去做?”
乔宏致笑呵呵的,似乎没意识到小伙伴的话有什么问题,他拍了拍蓝向斌的肩膀,“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乔宏致转身往家里走,脸上的笑慢慢地淡了,经过乔父的提点,他也发现了,真心跟自己做朋友的还真没几个。
不得不说,他心情是有些低落的,不过想一想,阿娘曾经说过,朋友要与自己处于同一层次,贵精不贵多。
生死之交与泛泛之交的差距可不小。
唔,肯定是自己层次太高了,所以才没几个真朋友,乔宏致沾沾自喜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