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乔母就看见李答挽着裤腿光着脚走来,破旧的斗笠和和蓑衣压根就挡不住那风雨。
“佳月她娘,你家有多的火柴吗?我们的被雨淋湿了。”
乔母没有多问原因,转身拿了一盒新的火柴给李答,“这次的台风比较大,你们小心些,尽量别出门。”
李答应了声,转身踩着泥水走了。
乔父一直忙到上午九点多才回来,喝了两大碗地瓜粥,才说起老根叔家的情况。
“房子太老了,撑不住,好在半夜屋里漏水厉害,他们都没睡着,屋子倒下时躲得快,只受了点小伤。”
“那你把人安排到哪里?”
“食堂那边,先凑合一下。”
乔佳月眨了下眼,“阿爸,仓库那边有人看着吗?”
乔母侧头看了乔佳月一眼,责怪道:“别想太多。”
她不希望女儿把人想得太坏。
乔佳月努了下嘴,没再多说什么,反正她对这家人的印象不大好。
乔父没多说,吃过饭后,继续去大队里忙了。
生产队的各种副业都得再检查一遍,无论倒掉的是菇棚还是鸡棚,损失都让人心疼。
其他生产队也有几家屋子倒了,最后都安排到了学校打地铺。
学校还真不愧是驸马府旧屋,这么大的台风,竟然没漏雨,这质量杠杠的。
大队干部聚在一起开了个会,继续广播,通知社员们趁着风小了赶紧检查屋顶,排除隐患。
雨到了晚上才变小一些,到第二天就减弱了许多,乔父忙带着社员们去田里看情况,那稻花鱼可别都跑了。
然而情况比他们想的还要糟糕,有几块田直接崩塌了,而雨水过多,刚插下没多久的秧苗,还没扎好根,许多都被泡得浮在水面。
社员们来不及做别的,赶紧在田里忙活,排水,重新插秧,捉跑掉的鱼苗等等。
一番忙碌下来,每个人都湿漉漉的,跟从水里出来似的。
乔父估算了下,鱼苗起码跑了有一半,看来过几天还得再放一批。
然而这次台风过后,太阳还没晴两天,紧接着又来一个台风,虽说不正面登陆权市,但也带来了大量的降雨。
稻谷没法完全晒干,而因为雨水多,花生没能及时采收,在地里已经发芽,最后一算,今年的花生收成减少不说,连公社任务都交不上。
当台风终于离开,艳阳高照,水泥晒坝上的水汽一被晒干,社员们忙着把一袋袋粮食搬出来。
而这时候,砖窑厂也重新开工,因为这次台风雨的侵袭,许多人家都打算要盖房子,预定的砖头数量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乔父也打算借着这次盖房热潮,把自家的旧房子推翻,建一栋砖瓦房。
而大队里的广播,乔宏远重新修理了下线路后,熟悉的声音又出现在社员们的耳中。
这些天一直在忙碌,没空去多想,如今一听到广播的声音,这才恍然大悟,哎呀,就说感觉缺了什么,原来是广播啊!
现在的广播,里头早就没有了戏剧的节目,连故事、歌曲都很少,更多的时间段都没有节目,只有电流的滋滋滋声。
社员们起初以为是收音机坏了,后来听说是原来这个时间段的广播节目被取消了,他们都很是郁闷。
生活中一下子少了许多娱乐,社员们就联合起来,想要给省广播台写一封信,让他们多播放一些歌曲故事,丰富社员们的生活。
社员们要做,大队部也不会拦着,就是这信件的内容需要监督,生怕闹出什么事件来。
广播里是祖国山河一片红,大多是描述京城那边的事情,语气要多激昂就有多激昂!
但隐藏在这场热闹下面,却是社员们无法想象的混乱。
大队的稻谷还没晒好呢,公社那边就来催了。
刘大民已经回来主持工作,整个人瘦了一圈,他让高山大队开着拖拉机协助其他大队交公粮。
因为台风下雨的关系,没有一个大队的稻谷是完全晒好的,没晒好的稻谷,粮管所那边不收不说,还会倒扣,问题大着呢。
开拖拉机的事乔父就不去了,大队里三个人轮流去,很公平,一人一天。
这次高山大队和长山大队交公粮比较靠后,他们也同时接到公社的通知,那就是公社鼓励各大队卖余粮。
以往都没见公社这样鼓励的,突然这样,不得不让人怀疑原因。
乔父打听了下,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据说是京城等几个北边城市的口粮告急。
而北边的麦收早就结束,公粮也早就交完。
即使那边的公社鼓励社员们卖粮食,但卖的人也不多。
好在南方夏收刚结束,正好是收粮的时候,能解了这次燃眉之急。
然而卖余粮的大队并不多,毕竟粮食是大家的命根子,怎么舍得呢?
公社那边完不成任务,公社干部就亲自下乡宣传。
而身为大队干部,乔父也得到了消息,这次卖余粮是有任务标准的,每个大队已经都分到了一个数额。
由原来的自愿变成了任务。
大队部没办法,只能继续开会。
是挖地瓜去上交呢,还是稻谷和地瓜掺和着交?
“我看公社给的价格也不错,广播里说一下,愿意的人就卖,缺的口子就用地瓜补上。”
陈东方叹了口气说道,这都从自愿变成任务了,怎么都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乔父皱着眉头,“我们身为大队干部,也带头卖一点吧。”
一家几十斤地凑一凑,剩下的缺口应该不大。
不过事情比大家想的还要简单一些,社员们见大队干部带头了,也各拿了一些稻谷出来。
尤其是要盖房子的那些人家,卖的稻谷就多一些。
社员们也是会算的,夏收到秋收的时间也就三个多月,剩余的稻谷和地瓜都能吃到那个时候。
等交公粮、卖余粮一结束,就到了七月半。
虽说今年春节早,但有个闰三月,所以到新历八月底才到七月半。
而这一回,大队部可不允许社员们再偷偷祭拜了,特地广播通知。
现在风声正紧,在这关头上祭拜先祖,可不是找死吗?
他们大队是偏僻没错,但谁能保证不会有人去拒保呢?
大人都还好说,但是那些半大的孩子就难说了,他们现在的思想正是摇摆不定,最容易受影响的时候。
看看乔志员和乔红杉,大家就该警惕了,要不然再有一波人冲上来,大队部可不见得能忽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