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推开窗户，雨水瞬间将垂在额前的发丝掀开，露出一个散发着荧光的破碎之月的图案。她的视线掠过斑驳的墙壁，落在雨水的初始之地，天空仿佛一块浸湿的黑布，变得愈发沉重，有的地方已经坠到山间，雨水愈发密了，将世界变得模糊。

她刚想关上窗户，一只黑鸟从雨中跌来，落在了窗前，是只乌鸦。乌鸦抖了抖暗紫色的羽毛，转动着漆黑的眼眸盯着她。

鹿伸手去抓，乌鸦却飞起落在了她的肩头。

“收起你的龙慑吧，那对我没有一点用处。”

似乎是乌鸦在说话。

“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我有事情找你。”

这次她确定是乌鸦开口说话了，不过比起乌鸦开口，她更诧异的是自己的龙慑竟然失去了作用，以往的各类动物在被她直视之时都会变得温柔起来。她按照要求关上窗户，拉上窗帘，肩头的乌鸦飞落在书桌上。

“怎么称呼，龙之魔女？”

“鹿，”少女有些意外来人清楚自己身份，“你是？”

“我叫冥儿，你也可以称呼我为死之魔女，”冥儿说。

“死之魔女？”鹿意外此地竟然还有她的同伴，“你也是一位魔女？”

“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冥儿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复苏坠龙谷中的巨龙？”

鹿挠了挠头发，显得有些困惑：“有个神秘的姐姐说让我来寻找贝利蒙特伯爵，并且让我去找铁雾镇的马库斯先生，我到那之后，马库斯说我身为龙之魔女需要先获得力量，而坠龙谷中的龙便是我的力量。”

“神秘的姐姐？”冥儿疑惑道。

鹿咬着手指思考着，“她穿着黑色衣服，看不清脸，不过，她说她是魔女的朋友。”

“马库斯是她的伪徒？”

“什么是伪徒？”鹿一脸茫然的问。

冥儿如今好奇这位龙之魔女究竟真的什么都不懂还是装出来的不懂。

“你如今力量恢复的如何了？”

“不太好，”鹿有些沮丧，“我现在无法长期维持龙形态，最多只能维持一分钟左右。神秘姐姐说让我听从伯爵大人吩咐，可我现在却做不了什么事。”

“亚顿呢？你对他是否有了解？”冥儿又问。

鹿摇了摇头，随即又补充说：“他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

“密切关注亚顿和那个神谕骑士，”冥儿嘱托道，“必要时刻我们或许需要有所行动。”

“嗯，”鹿重重的点了点头。

“最后一件事，”冥儿说。

鹿张大眼睛等待着冥儿给予指示，冥儿湿漉漉的脑袋转动了下。

“帮忙开下窗户，我出不去。”

……

乌鸦在安礼的注视下化成了一个黑裙女人，冥儿仰倒在床上，双腿轻轻踢打着地板。

“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坏消息，”安礼不假思索。

“伊莉丝确实是魔女组织的一员。”

真是个不小的坏消息，不过安礼早有预期，倒也不是多么意外。

“希望好消息足够好。”

“第一个好消息是龙之魔女看起来十分单纯，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差不多，缺乏主观判断力，不过马库斯是伊莉丝派来监视或者帮助她的人，基本主导了她的行动。”冥儿说。

“马库斯是伊莉丝的伪徒？”安礼对此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目前还不确定伊莉丝是魔女，不过如果想要控制龙之魔女，马库斯或许是个必须清除的障碍，”冥儿说。

安礼并不做评价，“下一个好消息呢？”

“龙之魔女如今力量虽然有限，但对付神谕骑士并不成问题，而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复苏坠龙谷中的巨龙，获得巨龙之后，便可以对抗类似霜鹿骑士团这种精锐军团。”冥儿说，“而且她愿意提供必要的帮助。”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安礼说。

“不是好消息？”冥儿从床上坐起。

“巨龙复苏肯定会引来教会关注，到时收获力量的龙之魔女是战是走，都是可以选择的策略，而我们却无论何种结果都会受到影响，甚至丢掉性命，”安礼沉声说，“合作只建立在互有利益的情况下，一旦龙之魔女复苏巨龙，我们对他们的利益便变得可有可无。”

“那么要阻止他们复苏巨龙？”

“这是必然的，”安礼说。

冥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第三个对你而言或许是个好消息，死神大人准许了你与第十死神的会面。”

“对你而言不是？”

“死神之间的会面并不是一件好事，”冥儿说，“尤其是低级死神对高级死神。”

“我们是低级？”

“根据权能区分确实是，”冥儿说。

安礼也明白，如今他只掌握了一项灵魂探测的权能，但因为害怕暴露身份，始终未曾使用。可眼下他顾忌不了这么多，如果这件事不解决，那么他很快就会死去。

“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就可以。”

意识犹如滚落山坡的石子跌入无尽深渊之中，安礼或者说冥儿从海中站起身，脚下的巨大钟表正在有条不紊的运行着，他望向四周，死神和其他见习死神都未出现，远方的海面上是一片黑暗。

很快一只黑翅蝴蝶从水中升起，合拢的双翼缓缓展开，露出一个名媛贵妇装扮的女人，复古的紫色宫廷长裙显得雍容华贵，脸庞上遮盖着一层黑色面纱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幻梦之感，她拎起裙摆微微欠身行礼，冥儿同样回以礼节。

“找我有什么事？”第十死神凝华开口道。

安礼感觉得到控制凝华身躯的是她的契约者，也是自己真正的同事。

“阁下在灰泽？”

“你应该很肯定这个信息，”凝华说。

“灰泽镇的伊莉丝阁下是否了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凝华似乎觉得无趣冷笑了声，“圣伊席布教区新上任的大主教据说是个年轻人，出身圣厅，上任伊始就开始大规模搜寻魔女信息，许多有嫌疑的人多被当做魔女或者魔女伪徒处以极刑，而灰泽镇的伊莉丝在灰泽黑市上颇有名气，擅长一些简单的赋灵术，她被盯上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不久前灰泽发生了一件大事，改变了整件事情的轨迹。”

安礼保持着沉默，他还不清楚这位第十死神知晓多少信息。

“一个未知魔女毁灭了北方的霜鹿骑士团，而最让人惊讶的是魔女竟然还被一个霜鹿骑士团的幸存者带往了灰泽，只可惜魔女后来失去了踪迹，而带他来的幸存者则死在了府邸中，教会不得不认为曾经疑似魔女的伊莉丝与那个未知魔女存在某种联系。”凝华顿了顿，“教会或许看不出其中缘故，但我看得出，那个幸存者或许是某位死神契约者所为。可以设想一下，某个初次尝试活体替灵的见习死神遭遇了未知魔女，出于某种目的而将魔女救起并带到了灰泽，后来由于副果时间结束，见习死神返回，而魔女也在苏醒之后离开。”

安礼并不怀疑第十死神能够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或许死神占据的躯壳会残留着某些特殊特征也说不定。

“伊莉丝目前已经被捕，可能她很快就会交代魔女去向。”凝华补充道，“需要我帮你收拾一下烂摊子？”

“暂时不用，”安礼拒绝了他的提议，“我只是确认一下信息真假。”

“仅此而已？”

“我还想和阁下做个交换。”安礼沉声说，“我需要一颗灵魂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