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少年腰身及至灶台，被烟熏的半眯眼睛，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手中捏出造型精致的团子。

红豆山药糕的做法不难，但是步骤也不简单。山药去皮洗净，蒸熟后捣成泥，红豆倒入汤锅中加白糖煮熟，两种原料混合搅拌均匀。取一份红豆山药泥，用模具固定形状。季家的厨房没有模具，她就只能用手捏，最后再上锅蒸一会儿加热，软糯可口的点心就完成了。

萧嘉禾喜爱研究美食，再加上心里燃起了母爱，对突然多出来的便宜儿子也多了几丝好感。

她印象中季蘅一直在燕京跟着季老将军生活，祖孙俩关系很好，而季蘅的父母带着季蘅的哥哥季廷则常年镇守在边疆，年关才会回燕京看望季老将军。

凉州战役，汉国与蒙国对战，两国本来兵力悬殊。蒙国人民多是游牧为生，频繁进犯汉国边界，汉国军队在这场草原上的战役不占优势。汉国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季家三口人也殒身其中。皇上大怒，正要降罪季家，季蘅主动请缨，带军出征，击退了蒙国。

一时季家荣光再现，汉国依然富庶和平，季蘅的父母兄长却是永远留在了边疆。

季蘅的母亲出生边疆，萧嘉禾没见过季蘅的母亲。不过想来将军夫人必然巾帼不让须眉，边疆女子大多飒爽，不同于宅院中的女子。

萧嘉禾想起季蘅讨好卖乖的模样，不自觉弯起了嘴角，手里的动作也加快了。

不一会儿，蒸笼里飘出红豆的甜香，空气中弥漫着糕点的香味，山药蒸完之后暖糯可口，加了红豆入口甜丝丝的。

萧嘉禾满意地摆了盘装了食盒，笑眯眯地提了出去。

乖儿子肯定喜欢吃。

天微微亮，大雪转小，萧嘉禾哼着歌往季蘅的屋子里走。

屋子里季蘅已经醒了，半坐在床榻上。男子眉梢微皱，脑子里一片空白，全然没有方才院子里的记忆。小少年的模样突然浮现，昨日一双巧嘴油滑讨好，幼兽般的眸子亮晶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儿子，来尝尝娘亲做的糕点。”

少年眼里含着笑意，踏雪走来，整个人透着生机。

季蘅心中一紧，面上看不出波澜，只觉得这小少年嘴里吐出的话真是不懂礼数。

“休要胡言乱语。”

男子说的一本正经，眼中带着怒意，不见刚才的天真和憨态。

萧嘉禾脸色煞白，暗道不妙。季蘅清醒过来了，似乎还忘记了自己梦游时做过的事。

季蘅看到少年脸上变换的表情，认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这小子果然滑头，轻信不得，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几分，刚才涌起的熟悉感瞬间消退下去。

“公子，方才是你抱着小人的大腿叫娘亲的。小人身体瘦弱，力气又没有公子大。”少年说着怕男子不相信，撩起了衣袖，露出一节白白的手腕。

男子一眼望去，耳朵微红。

萧嘉禾没有察觉到，自顾自开始抹泪，泪水挂在眼帘上将掉未掉，好似开了闸的水库。

这小子真会演戏，说哭就能哭，一点男子的血性都没有。

季蘅在心里直摇头，越发觉得这小子满口胡言。季家都是儿子，没有女儿，自然无法理解女儿家娇弱爱哭的本性，更何况眼前之人是个男子。

季蘅只觉得脑仁疼，少年娇娇弱弱的，像个小弟弟，心里居然泛起了一丝心疼。

“别哭了，你是个男子，这样不好。”男子许久才憋出来，他从未哄过人，对象还是个男子。

“公子说要吃红豆山药糕，我一大清早就去厨房做了。”

萧嘉禾抽噎，说话间还带着哭腔，脸上带着泪花，一节藕臂暴露在空气中。

“那你呈上来给我尝尝。”

季蘅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看他皮肤白皙，家境应当不错。少年神色哀切，以为这小滑头是真的伤心了，声音也软了几分。

少年趁着男子不备，一边拿出糕点，灵动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不为人知。

萧嘉禾在后宫待了五年，嫔妃之间演戏的功夫不说学了十成，六七成也是有的。她看多了，自然学的出来，不禁为自己的睿智感到骄傲，又心虚般瞟了季蘅一眼。

男子闻到了糕点散发出来的香味，一时咽了一口口水，眼中异样。

白色的糕点造型精致，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甜香，是红豆山药糕。

母亲以前每次离开燕京，都会给他做红豆山药糕。母亲是个坚强的女子，跟随父亲常驻边疆，从来没有抱怨过分毫。

后来，母亲没了，父亲没了，兄长也没了。

季家只剩下他和祖父。

“公子怎么不吃？我特意做的微甜。”

少年一脸讨好，凑上前的动作自然极了，好像刚才哭的跟花猫似的人不是他。

季蘅暗骂这小子变脸迅速，他差点就着了这小子的道，一时又气又笑，嘴上却是没有说出责怪的话语。

红豆山药糕带着红豆的甜香，白色的糕体上点缀着粒粒红豆，圆圆滚滚，引人品尝。入口香软诱人，软软的山药中夹着微微颗粒的红豆，甜度适中，口感回味无穷。糕点带着余温，吃到肚子里暖腾腾的。

季蘅脸上带着愉悦之意，狭长的眼眸笑起来魅惑众生。

萧嘉禾心跳加速，红晕爬上了脸颊，这厮还是面无表情比较正常，笑起来着实勾人。萧湛那么喜欢搜罗美人，就应该把这季蘅绑进宫里。

想起萧湛，萧嘉禾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个梦，似真似假，她心里已经有了定夺，心里依旧谜团丛生。

“林嘉，以后我的一日三餐都由你来。还有以后不必叫公子了，叫主子吧。”

男子突然开口，打断了少年的思绪。

“好的，公子。”

“……”

“是，主子。”

“下去吧。”

少年脚下生风般离开了，背影消瘦，腰肢纤细，不堪一握。

“莫寒，我今早做了什么？”

暗处的莫寒一五一十地把今早发生的事讲了一遍，男子的脸上越来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