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蓦然睁开了眼睛,原本冷冽的五官添了几丝暖意。
“主子刚才可是睡着了?”萧嘉禾半信半疑问道。
按理说,行军打仗之人应当是十分警惕的,她方才喊了这么多声,即便是睡着了季蘅也应该能听到。
季蘅望着少年那双黑白分明的灵动眸子,“嗯。”
“嬷嬷做了一桌好菜,咱们去用饭吧,别让大家等急了。”少年樱红的嘴巴一张一合。
“推我出去吧。”季蘅声音低哑,脸上没有表情,不带一丝温度。
萧嘉禾闻言,从中捕捉到了一丝低落的情绪。她感觉到了季蘅看向自己的眼神炙热,突如其来的转变令她措手不及,可其中的缘由她根本无法想象。
餐桌上一片其乐融融,大家伙都吃的高兴,寒冷的冬日身上都被逼出了汗,萧嘉禾吃着呛口的兔肉,身上的寒气驱散了不少。
季蘅坐在萧嘉禾的左手边,一直没开口说话,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淡,筷子三三两两地夹着菜,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萧嘉禾总觉得刚才季蘅不太对劲,因此饭桌上也多了份心。
其他人似乎早已习惯了季蘅饭桌上不多言语,全程朱盛和珍嬷嬷聊的十分投机,萧嘉禾偶尔穿插一两句进去,饭桌上一片热闹的景象。
萧嘉禾看着几人脸上露出的喜色,心里也带上了几分愉悦,一顿饭吃的十分尽兴。
珍嬷嬷从地窖里取出她酿制了多年的果酒,招呼大家一起喝。
“今天难得一聚,我这老婆子已经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人了,没什么好东西能拿出来招待你们。这酒我酿了好些年了,当年将军夫人还在时和我一起酿的。”珍嬷嬷说着泪眼婆娑。
大家本来吃的高兴,这会儿听了珍嬷嬷的话,面上也露出了几分哀切。
萧嘉禾悄悄看了一眼季蘅,男子分明的轮廓隐在黑暗中,只能看到半张脸,眼睛垂下的模样仿佛在追忆着谁。她想起季蘅当初梦游时误称她为娘亲时的场景,不见平时的杀伐决断,浑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忧伤里面。
此时的季蘅和那日十分相像,萧嘉禾忍不住想季蘅的母亲该是一位如何飒爽的将军夫人,愿意舍弃燕京的生活前来西北安家。
“老婆子我不会说话,将军、夫人和大公子去世这么多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二公子。看到如今二公子过得好,老婆子我也放心了。大家喝酒,就当是我给大家践行了。”珍嬷嬷笑着说道。
“嬷嬷,我有时间会回来看你的。”季蘅神色如常,语气却十分坚定。
“二公子过得好,老婆子我就放心了。不用专门来看我这老婆子,这些年我过的舒心,朱盛里里外外也经常过来帮衬我。二公子放心吧,我还等着抱小公子呢。”珍嬷嬷一脸向往的模样。
季蘅的脸色一僵,动了动嘴唇。
“嬷嬷酿的酒入口香醇,我觊觎好久了,这次沾了主子的光。”朱盛笑的憨厚,打断了大家的思绪。
果酒带着独有的清甜,又有酒的醇厚。常年饮酒之人或许会觉得此酒不够劲,萧嘉禾却觉得正好,她贪婪地闻着果酒的香气。
萧嘉禾先是轻轻抿了一口,不似一般酒水那般辛辣,清甜味居多。渐渐地,两朵红霞爬上了少年两边的脸颊,那双眸子也越发乌黑明亮。
“我还要再喝一杯。”少年傻呵呵地笑着,手里抱着一个琉璃杯,身体一直往酒坛子旁边凑。
酒坛子离朱盛很近,萧嘉禾想方设法往酒坛子的方向攀。眼看着就要倒在朱盛的怀里,萧嘉禾此时已经大醉,有个肉垫子靠靠也舒服得很,至于朱盛更加不会在意了,一路走来他挺喜欢这个小兄弟的。
突然,季蘅从另一边使力,萧嘉禾换了个方向,转身倒在了季蘅的怀里,只见一坨带着酒的口水滴落在季蘅的衣袍上。
“主子,这……?”朱盛酒醒了大半,“林公子也不是故意的,主子不要责罚。”
朱盛这几日和萧嘉禾混的熟,又知道主子是个什么冷淡性子,自然不愿林嘉因此得罪了主子。
“没事,我没怪她。”季蘅淡定地擦干了水渍,静静地盯着靠在他腿上呼呼大睡的少年,微红的嘴唇嘟着,脸像只小松鼠一样鼓鼓的。
朱盛喝的迷迷糊糊,看到萧嘉禾扒在将军的身上就要上前把人扯下来。
季蘅制止了朱盛的动作,挡住了两人的接触,“我送他回房间休息。”
季蘅把人揽在怀里,借着手臂的力气把人放在轮椅上,动作轻柔地推着人走了。
“这是季将军吗?”朱盛瞪大了眼睛,“季将军不是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吗?林兄弟是什么来头?”
莫离晲了他一眼,“不该你知道的别多问。”
珍嬷嬷嘴角挂着微笑,听着两人说话没有出声。
朱盛还想再问下去。
“别问我,自己想。”莫离白了他一眼,慢慢悠悠走了。
朱盛迷迷糊糊,望着莫离的背影挠着头,显然没想明白。
“阿盛今晚在这歇着吧。”珍嬷嬷看着朱盛站不稳,劝道。
朱盛点头,耗尽了最后一丝神智,终于倒下了。
珍嬷嬷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子,真是。”
夜凉如水,院子里安安静静地,小兔子也窝在自己的家里安睡着。
珍嬷嬷收拾好了厨房,吹灭了烛火,院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