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荣贵妃,我便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模样,唤来春熙。
“房总管人还是没找到吗?”
自那日后,房总管便像是失踪了一样,起初内务府还以为房总管是病了,便没有声张。后来等德肃贵妃的灵堂都收起来了,大家才察觉出异常。
宫人离奇失踪不是小事,大家都在猜测他是被人掳走了还是躲起来了。
我也有许多的话想要问房总管,总觉得德肃贵妃的事情他是知晓内情的。
“没有”
“下去吧。”
再过几日便是除夕,早在半个月前各宫就已经开始筹备了起来。看着外面的喜庆,倒是冲淡了许多悲伤的气息。
这期间,皇上也问过我愿不愿意迁宫,说是怕我在这触景伤情,影响胎儿。还说这里实在偏僻了些,离他的乾正殿也远,没回来看我都要费好些功夫。我说他不愿意费功夫来看我,迁宫也只是为了图他方便。他连忙赔不是。见我没追究,迁宫的事他却是不敢再提了。
若说进宫许久以来,除了遇见德肃贵妃外,唯一的慰藉便是皇上待我的真心了。
用完晚膳后,他便在我这里歇下了。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是在我这里陪我的,担心我再做噩梦。
做噩梦的那晚,就是太医给我诊断有喜的那晚。
那晚回到馨轩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浑身被雨浇透了,站在雨幕下,分不清雨和泪。只觉得心里冰冷,每一步都犹如踩在棉花上,找不到落脚点。
慧和殿里的哭喊声,还有黑夜里的闪电,暴雨中的狂风,昏暗的烛光,喧嚣、寂静来回交替。这一幕我似曾相识。
梦里,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屋外面也是闪电混杂着雷鸣,暴雨滂沱,周边的人来去匆匆,她们似乎在逃避什么。我想拦住她们询问,可我太小了,我伸着短小的胳膊好不容易抓住一个人的衣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怕甩开。我茫然得看着四周,屋子里面传来嘶吼声,似乎是一个女人。我抬头,看见了她。
她衣衫不整,发髻散乱,钗环扯着头发吊在那,她面无血色,她步履蹒跚。我本以为我看见她我会害怕,可我没有。那双眼睛,我认得,即使她此时十分落魄、面目全非,我还认出了她,我努力站起来向她走去,嘴里喊着什么。
她见我,收起了癫狂,只是呆呆得看着我,然后就见那双亲切的、温柔的眼睛里掉出和她面部的尘垢格格不入的剔透的泪珠,她哭了,也笑了。她想要抱住我,却拒绝了我的靠近。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始嘶吼,抓狂,她的指甲里都是深红的血渍。她似乎怕吓着我,指甲停在了脸上,没有再继续。然后又开始哭。
我只是静静得看着她,没有逃走。见她停下来了,我继续笑着,甜甜得喊她,“姑姑”
她呆住了,愣愣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似乎看见我笑着,她也笑了,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把散乱的头发往两边规整,不再抗拒我的靠近,只是不抱我。
她从她的头上扯下一个东西交给我,我还未看清,就听见屋外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接着,一队冰冷肃杀的穿着盔甲的人走了进来,然后从她的怀里把我扯了出去。我拼命想要下去,却看见她只是平静地坐在那。然后,那双温柔的眼里传出嘲讽,直抵抱着我的人……
在那一眼里,一切破碎,一切都被火光吞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