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人的五月,夏天已经从湿润的土地中悄悄探出头来,蓝紫色的鸢尾花在公园中央的环形花圃里开得正艳。
祁笙慢跑绕过花圃,从便携饮料机那,买了一瓶矿泉水,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休息,黑色卫衣微微黏在身上,温暖的风拂过,带来一丝清凉。
拧开瓶盖,举起矿泉水瓶,一气呵成的动作,祁笙任由水流由上而下灌入口中,也不顾些许水流顺着嘴角滚落,然后沿着脖颈,喉结,锁骨,最后划入黑色卫衣中。
近日的不耐在酣畅的运动后得到了部分的纾解,祁笙将喝完的矿泉水瓶扔到了一边可回收的垃圾桶里,从公园往家中走去,却意外的在公园门口的煎饼摊那,看见了近日的“烦躁源泉”正毫无察觉地买着煎饼。
祁笙挑了下眉,脚步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在他走近时转过来,“祁笙,好巧。”神情坦荡,相视一眼后,女孩便继续专注着盯着她即将完成的早餐。
“晨跑刚结束?”随意的问句,刚做好的煎饼似乎太烫了,让女孩放弃了直接吃的想法,拎在手上,祁笙才发现她手上还有一个袋子。
“梁记的豆浆?”祁笙看着那个熟悉的logo,忽略划过心中的感觉,自然地问道。
“嗯,从梁记那弯过来的,想着好久没吃这的饼了,就过来买了。”女孩拎着袋子,打量着他,思索了一会,笑着说,“就近有一家福记,我打算再去喝一碗豆花,你还没吃早饭吧,一起吗?”
祁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跟着前面走着的女孩,久违的陌生感。
明明是想来教训她最近的擅自主张,让他平白加了不少工作量,但人在面前,却什么都问不出来,或者说无措地不知从何问起。
福记离公园并不远,早上7点半已经门庭若市,不过好在店面够大,祁笙坐在熟悉的红色座椅上有些恍惚,店内放着的流行歌曲和嘈杂的人声交织起来。
没要菜单,对面的人直接问他想吃什么,“老样子吧。”
“好。”女孩环顾四周,离座去找了就近的服务员,将餐点点好,回到座位,有一茬没一茬地扯着话题,“……米兰那边给我答复了,说是秋季就可以入学。”
“嗯。”祁笙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熟悉的豆浆油条水煮蛋,加上坐在对面的她,正怕烫得吹着勺子中的豆花,眼睛透过眼前,看向更远的远方,一瞬间时光流转,空间交叠,感慨一句:和刚开始交往时一样。
但,还是不同的,祁笙好像终于察觉到了那丝全程存在的怪异感。女孩眼中没有了那时的爱恋,亦没有了离别后的避之不及,原以为几个月的项目跟进,他和她的关系在日益破冰,至少变得可以正常交谈,但这样的熟稔和平常,是祁笙未曾想到的。
“诶,毛不易的《无问》,话说《无问西东》真的挺好看的。”女孩的声音传来,像是和久别的好友交谈,真诚地分享着自己的看法,没有一丝隔阂。
“爱我所爱,行我所行,不忘初心,不问西东。”富有理想主义的青年人,拥有这样波澜壮阔的青春,也有为之付出一切的勇气。
而他和她,曾在影院见证过这样的青春。
祁笙看向对面的女孩,安静地喝着梁记的豆浆,一双眼睛依旧带着让人欢喜的光彩,也许只有在所有的时光如沙一般从指缝漏下后,才能从记忆里某出拎出一段,拍拍上面沉积的灰尘,感叹它是最好的时光。
要有勇气成为他人的过去啊。祁笙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念,接过话茬。
没有质问,没有沉默,两个人默契地恢复了朋友的关系,不论工作,只聊风月,然后转身,相安无事地对过去告别。
“嘀嘀!”白溯摸了摸吃撑了的小肚子,抱了个抱枕,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打开手机。
康虹:早餐很丰富。
白溯:毕竟,美好的一天由早餐开启!O(∩_∩)O
康虹:【图片】
白溯:梁记的包子!你家离梁记很近吗?!
康虹:不算近,顺路买的早饭。你很喜欢这家的早餐?
白溯:其实不是,我只钟爱梁记的豆浆。包子的话,我爱7-11
康虹:嗯。
我记下了。康虹眼神柔软地看向窗外盛开的鸢尾花,有人从门外走进来。
白溯:我拿到米兰的offer啦!大概8月就能去报到啦!
康虹:恭喜【烟花】得偿所愿。
“我这边……”指尖停在这个位置,看着屏幕上的邀约。
白溯:话说我刚知道洛城7月末有向日葵展诶,一起去看吗?
白溯:算是。。。之前向日葵的回礼?【可爱】
康虹:好。不见不散。
没有犹豫的答应,然后写下一条“我这边还有点事,先去忙了。”
白溯:嗯嗯,不见不散!
白溯:你去忙吧,我继续享受假期的快乐。
康虹放下手机,就看见工作室负责他的齐箓一脸凝重地站在一旁,“怎么了?医生怎么说。”
“你问我怎么了?”突然的拔高音量,齐箓有些火大地冲着康虹喊着,却又是在一声重重的叹息后收回,“你自己看吧。”
薄薄的几页病例,在康虹手下翻阅着,耳边充斥着齐箓的声音,“之前就劝过你,好好休息再工作,好好休息再工作,你就是不听,你……”
“医生不是写了可以控制吗?齐哥,别太担心。”康虹轻松地拍了拍齐箓的肩,神色如常。
“你也别太拼,本来身边就没什么人,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话,谁来操你的心呀?”齐箓担忧得看着眼前的少年,见证他一步一步的坚持着自己观念,跌跌撞撞地走到现在,虽无大功,但好在无过,他亦无悔。
“不是有齐哥你在吗?”康虹低头看了一眼地面,隐藏起脆弱的情绪,而后直视看向齐箓——那个年近35的男人,明明每天无数的猎头电话,但仍然固执地选择留在了他身边,只因为一句简单的:放心不下。
一声叹息,齐箓没办法地摇了摇头,拍了拍康虹的肩膀,“走了,送你回家,好好休养。”
执拗的少年偏偏爱和这个满是刀锋的世界硬碰硬。
多年以后,有人问如今已是公关界大牛的齐箓,当初为什么坚持留在这样一个小工作室,齐箓思索半晌,面对镜头:“大概是因为,在某个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年少轻狂时,无名无用的英雄梦想。”
此时,白溯半躺在沙发上刷着微博,突然看到有趣的段子就想着截图发给康虹,从展览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日渐熟络起来,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微信记录也不知不觉走到千页。
滑到前面那张早餐图,路过梁记?仔细看着图片背景的地砖,白溯脑中回忆,梁记周围有图书馆,好像还新开了一家咖啡厅,但这个地砖,一瞬间的猜测划过,不会是后街的私人医院吧,医院地砖应该没有那么干净啊,咖啡厅吗?
白溯坐起来,眼珠滴溜溜地一转,戴上黑框眼镜和口罩,从书桌上收拾好设计素描本和笔盒扔到帆布包里,穿上帆布鞋,虔诚地打开房门,期待下一次的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