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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苍何山上有一处十里竹林隐匿在古老的百里川木之间,无人知晓有位山谷老人居住于此。

老人精通棋艺,五行八卦,研制的阵法、兵法更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绝学,他前半生戎马于沙场,铁血丹心,后半生却因功高震主,被迫流亡。

老人没有孩子,却有一个徒儿,是他一名旧部的孩子,战场凶险托老人照看,那孩子聪明伶俐,老人参看星盘,言其有灵,便也乐意倾囊相授,什么武学棋艺,破阵奇巧,所剩的家当也大多给了这个孩子,其中包括可以号令江湖风云的一块玉。

孩子虽然时常调皮,逃学溜号从山崖里头被揪出来,但终也没有辜老人期望,在其故去之前便早已青出于蓝,而老人最后的话,也便没往精进所学的那头讲,大抵是些掏心窝子的话。

老人说:“孩子,记得别犯傻一阵子,就把一辈子的聪明搭了进去。”

(一)

是,明镜似水的月。

坠入如同深渊的墨竹林……

柔软的月色被凛冽的风割成碎片,又卷入暗沉的房中,如同打磨的发亮的剑刃,生生地刺入一双素手,惹得那葱白手指上的丹寇红,似泣血。

转轴拨弦,女子迎着寒凉的月,刺骨的风,一双纤手如白练入瀑,肆意翻飞,琵琶乐声来的密且极急,似要与这深夜的风一较高下。

忽地,墨竹林内风声渐息,女子心下一动,手上却未停分毫,金戈铁马尚酣战,此时若停,岂不笑话?

倩影遥摇,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墨竹林再次传来风声,杂乱,呼啸,无序,扰得人心烦躁。

“哐当!”

一串血泪如珠从弦上滑落,素白的手指终于在月色下重新找回了它的影子,乐声渐息。

女子轻阖双眼,将琵琶置于桌上,贴身的玉佩寒凉地等着月色渐收,夜晚的云飘忽不定地将渐行渐近的人影弄得模糊。

一杆长枪被递给了守门的侍卫,女子从梨花椅上站起点茶,滚烫的茶水翻滚着碧绿的新叶,白瓷茶杯上绘的红梅在一双手的衬托下更加鲜艳,一身酒气的男子即使肆意地坐着,也透露着一骨子尊贵与,难掩的煞气,无言与沉默在空气中发酵。

“王爷,更深露重,该是时候宽衣修整了。明日还要上朝。”

他在生气,林霜黛眉微蹙,伸手想将其沾露的外衣褪去,见他摆手拒绝,又自觉地退出一步。

茶水的热气氤氲,扰人饮茶时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王爷,手足之仇,你可还记得?”

林霜站在烛火的荧光之中,眸含秋水,却透着与话不同的一种惘然,“如今,当真要为了一个女子颓然至此。”

沈旬易乌黑的眼眸中泛起波澜,却又极快的淹没在无尽的幽深之中,他阖上眼,又快速的睁开,出神的目光带着几分落寞的萧索,“你,不懂。”

(二)

林霜半倚于白玉石阶之上,拨弄着指尖的流水,昨夜的话仍在耳边回荡。

寒凉的秋日,红叶胡闹似地在风中打转,最后落于细流之上,阶上女子临空而起,于风中劫下三两落叶于手中,负手而立,持笔沉吟半晌,一行狂草落于红叶正中。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林霜环顾四周的威严高墙,锦绣般华贵的府邸不及黄沙翻滚的大漠孤烟,砖红瓦肆不及残阳落入断崖那般壮美,这里对林霜而言,实在是秀气的过分了。

可惜可叹,她竟也沾染上了江南扭捏的性子,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她何时成了吟诗寄愁的可怜人。

林霜自嘲一笑,胜却那十里红枫,似火夕阳,手中的红叶被丹寇的指尖揉的不成样子,锋利的叶尖划过结痂的伤口带起疼。

林霜将红叶撒于空中,风适时而来却再也卷不起那破损的叶片,终是落入河底,随波而下的结局,“昨日的拜帖可有消息?”

“回少夫人的话,严家少爷已答应与少夫人于芙蕖一叙。”傅管家立于三尺之外,见林霜阖眼沉思,缓步走来,自退一步,静候跟上,女子清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备马车,去芙蕖。”

“回少夫人的话,马车已经备好,早命侍卫一刻前在府外等候。”

傅管家沉声应命,看着身前缓步前行的女子,较之于相貌,她一身红衣,潇洒肆意地如同大漠的风,金簪银饰缀于身上不显分毫浮夸庸俗;较之于头脑,她杀伐果断,进进退退,机敏灵动地似翱翔的鹰,精密谋划间运筹帷幄;较之于身份,开国将军之女前有赐封的万千御名,后有府上千军旧部,大漠边关驻守的三座城池。

倾世之貌,倾城之才,倾国之势,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女子,可惜,有名无实,傅管家想到这心虚的抬头,刚好撞见那少夫人回头一瞥,倒吸了一口气,压低了脑袋,加快了步伐,不知,王爷得此助力到底是可幸还是可叹啊。

(三)

芙蕖临霄阁内,隔着一张紫檀木桌,林霜点茶浅饮,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看向对面一脸局促的状元爷,灿烂的眸子如坠星光,骄傲而自信。

“这笔买卖,你不会吃亏。”手上换盏推杯,茶水微滚,落入茶盏又被送向彼方,快速利落地动作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当今圣上昏庸无度,百姓民不聊生,重税赋利之下,已有燥乱之声四起,你又何苦为他卖命?”

严青紧抿双唇,指尖暗扣木桌,未接茶盏,目中微闪,眼前女子说的句句不假,可是合作……顷刻沉思过后,严青屏住呼吸,强装镇定地开口,“小王爷想召集旧部人马从官场到江湖进行……本以为是乱党的风言风语,没成想到,你,不怕我会去告发?”

话音刚落,对面却毫无声响,林霜头上金簪轻晃,竟是打算起身,“我想,状元爷是个聪明人,早先听闻您爱民如子,知民之疾苦,却少有人知晓状元爷为官——”

女子身影渐近,微微俯身,垂落的发丝带着浅淡的梅香,严青不自觉地身形一僵,那拉长的尾音之后是淡淡一句耳语,“是她让我来找你,自小的情分,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林霜嘴角含笑,径直离去,脚步却小而慢,“期待与状元爷的合作,愉快。”

严青一愣,垂下眼帘,手指微颤,举杯苦笑,将眼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冷涩的水滚入喉头,自此薄冰行路,再难回头。

“回府。”林霜揉着紧皱的眉头,一股子疲倦涌上心头,马车在繁茂的京城穿行,偌大的地方,林霜竟空前绝后地感到孤独。

一声豪气的唢呐咿咿呀呀地闯入耳膜,干脆利落地带起之后一串锣鼓喜乐,林霜掀起锦帘,数十辆马车轰轰烈烈地行来,地上铺的红妆遥看近乎十里。

“少夫人,可要让他们停车避行。”车夫隔帘疑问,林霜放下帘子,端坐在车内,闭目思索,“不必,入小巷,避车流。”

喜乐的声音遥遥地传来,还有新郎与新娘打趣的声音隐入其中,林霜嘴角勾起浅笑,安然而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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