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县城外三十里,有一座凤林山,其实,不过是个海拔不足百米的丘陵罢了。据旧志记载:有凤栖于林,故名。
凤林山脚下便是百里家族的老宅,一片古色古香的老式建筑,见证着这里曾经的繁华与沧桑。
在历经数百年风雨的洗礼后,如今只剩下四个完整的厅堂,分别是:至斯堂、叙伦堂、敬修堂、一乐堂,均为三进三开间的宅院。此外,还有两处水阁楼,绮窗雕花,显露出几分不属于此地的温婉来。
百里家传承至今已有数百年,尽管人丁并不兴旺,依然是此地的高门大户。哪怕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当地武装也不敢轻易上门抄查。
不过,百里族人看得通透,不仅主动将大部分田产及私宅上交人民ZF,更是闭门谢客,潜心做学问。近百年来,倒也出了不少教育界、政界人才。
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洒在百里洵完美如雕刻的脸上,往下,便是精致的喉结,再往下,修长瘦削的身躯却带着丝丝爆发力,绝不会给人“娘”的感觉。
他微微皱起眉头,倏地睁开眼,坐了起来。抓起床头的T恤一边套上头,一边下楼,对着院子里正在练拳的老人,恭敬地喊了一声:“爷爷。”
老人正是百里的当家人——百里正阳。他没答话,只是原本刚柔并济的拳风忽地变了,朝着孙儿的面门挥了过来。
百里洵只本能地侧头一闪,对方的拳头和他的耳朵,堪勘擦过。还没等他站稳,一记勾拳又扫了过来。这次他没有躲让,反而双手往前一架,右脚踢出去,四周的空气变得冷冽起来,一老一少赤手空拳激战在一起。
百里正阳头发花白,面色红润,眼神丝毫不见浑浊之色,十几个回合下来,只见两只大水缸里水波起伏,发出轻微的响声。
百里洵一开始是有些手忙脚乱的,他底子虽然扎实,可这些年荒废太多,凭的仅仅是一股子韧劲才没有被老爷子打趴下来。
可是,慢慢地,他感到身体里有一丝温热的气息在随着四肢百骸滑动,原本略显急促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心不慌了,招式也就稳了,甚至还多了几分霸气。
“咦?”百里正阳心里暗暗称奇,没想到多日不见,这小子竟然能突破自身极限,甚好甚好!想到这里,他手下留了几分力道,两人总算打了个平手。
“哈哈哈,好,好!”百里正阳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了大半个头的孙子,眼角的皱褶更明显了,“赶紧去洗把脸,等会吃过早饭,咱们爷孙俩好好聊聊。”
“是,爷爷。”百里洵低头朝老人露出灿烂的笑容,高大的身躯搭配着那张容色昳丽的相貌,让百里正阳又欢喜了几分,不愧是自己最喜欢的孙儿,品性、容貌哪一样不出众?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基因好啊!
简单洗漱之后,百里洵来到一楼的餐厅,老爷子已经端坐在正中上方,两边还有几位陌生的男女,看年龄都在二十岁上下,也不知道是何来历。不过,他也不关心,老爷子做事哪里还用得着他来操心呢!
他目不斜视地坐到了老爷子身旁,开始神游天外。殊不知,另外几人的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了。要知道,他们来老宅已经快半年了,从来没见过这个位置有人坐过,大家都刻意忽视这个问题而集体保持缄默。没想到,今天就这么被打破了。
每个人心里都在进行着考量,一时之间竟然鸦雀无声。
还是百里正阳率先打破了一室的宁静,他抬起手,指着一个长相英俊的二十来岁的男子,“这是二房的子晋,比你略长两岁。”又指向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这是三房的子嘉,和你同年。”
话音刚落,一个容貌美艳的女孩子站起身来,笑道:“我叫百里映雪,你叫什么?”
百里洵懒懒地往后一靠,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不疾不徐地说道:“怎么,现在百里家都不讲规矩了吗?”
“讲规矩?”百里映雪和百里子晋对视一眼,都露出疑惑的表情。百里子晋是二房的长子,百里映雪则是三房的长女,两人的母亲是表姐妹,因此两房人的关系极为密切,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吃饭吧。吃完饭,洵儿到我书房来。”百里正阳犀利的视线扫过几个小辈,除了百里洵,其余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不一会儿,保姆便把早餐端了上来,一共三道荤菜五道素菜,再加上一人一份的玉米浓汤,可以说得上是中西合璧、营养均衡了。
大家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除了偶尔轻微的碗筷碰撞,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吃过饭,百里洵接过茶盏漱了漱口,只觉得神清气爽,眉眼也柔和了几分,“回头,让成叔给你们讲讲规矩吧,要是还弄不明白,就哪来的回哪去。”
说完,无视身后的冰刀般的目光,大步一抬,就跟着老爷子去了书房。
气得百里映雪手指甲死死扣进手心,划出道道血痕来。百里子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她方才放松拳头。
只有百里子嘉,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专心地研究起桌布来。
“哼,别以为你能独善其身,我们的目的都一样,何必把自己装得那么清高!”百里映雪终于找到发泄的对象,一把扯掉他手里的餐巾,狠狠扔在地上。
“呵。”百里子嘉也不生气,大约是见惯了这个姐姐的坏脾气,只是拍了拍手里并不存在的灰尘,飘飘然走出餐厅,颇有些“我不跟你理论”的姿态。
百里映雪还要追上去,被百里子晋一把拉住,“够了!你的脾气给我收一收,这里可不是你随意惯了的地方!到时候搞砸了,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又不是我自己想来的,还不都是你们说,说……”她咽下最后几个字,不甘地瞪了堂兄一眼,却只看见冷冽刺骨的寒冰,呐呐地收回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