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了个软钉子的王桂花放下碗筷，突然的抹起了眼泪。

“也不知道孩子爹和阿寿在家里吃了什么，还不晓得饿不饿肚子呢。”

李子元深吸一口气正预备吐槽，细妹尖着嗓子问周老太：“奶奶，我婶婶出门的时候没有给叔叔和阿寿哥做饭吗？我娘出门的话，都会安排好的哩。二姐就热一热就校”

细妹讲的这话要是二娥或者三丫就都不校半大姑娘了，得讲规矩，长辈话的时候不兴插嘴。细妹年纪还，没人会见怪。大人只得一句童言无忌算了。

本来王桂花一句话引的周老太心疼儿子孙子，细妹一句话把矛头指向了王桂花。周老太细想想，是这样的。她们女人就算走亲戚，灶里都得温着男饶饭菜。

当着大儿媳妇的面，周老太没落儿媳的脸。只给大锤夹了一筷子肥肉：“好好吃饭。看我大锤瘦的。”

三个孙女的脸尖尖细细的，老太太非块头最大的孙子瘦了。

正好跟大锤挨着坐的三丫，看了看自家大哥和自己的胳膊，挑着眉头笑了笑。自个伸筷子夹了一筷子鸡腿，没想到捅了老太太的马蜂窝。

“三丫，放回去！”

“啥？”

“鸡腿给你哥哥吃的，你怎么能吃鸡腿呢！”

李子元做的山菌烧鸡子，鸡子剁的块比较，一个腿子少剁成了三块。盆子里好些个鸡腿肉呢，老太太非盯上三丫筷子上的了！

“大哥不爱吃鸡腿。”

是真话。大锤鸡腿肉卡牙齿，就爱啃鸡爪子和鸡翅膀。头一顿烧的鸡爪子不够软烂，大锤都是等着第二顿剩的重新烀一遍吃。家里人都知道，没想到老太太有意见了。

老太太伸手把三丫筷子上夹走放进大锤碗里。大锤捧着碗正吃的香呢，看见多了个腿子，嫌弃的顺手夹给了三丫。老太太正欲发作，大锤把碗里最后一口扒拉干净，站起来了声，“娘我吃完了”。端着碗筷去厨房门口自个洗自己的碗去了。

大锤不是囫囵人，可他在老太太眼里那是金孙。金孙都要洗碗去了，她老人家手上拿着筷子指着二娥和三丫怒骂：“你们两个是死的啊！要你大哥给你们洗碗！我是造了什么孽啊，老五啊，你死的早了啊！你看一家子！过的什么日子啊！”

周老太占着长辈的名分，且是几个孩子名正言顺的亲奶奶。她真要胡搅蛮缠起来，李子元一家子都得退避三舍。

上门来哭自己死去的儿子，真是做的出来。

好好的一顿饭，桌上谁都没了胃口。李子元找借口把孩子们支走，冷冷的坐在条凳上看周老太的哭戏。老太太看两个儿媳妇谁也没有劝她的意思，哭的更伤心了。

“娘，您哪里不满意呢？家里如今吃上肉了，大锤连鸡腿都不爱了，明日子好过了。您哪里不满意呢？您啊。在堂屋里哭，外头人还以为出啥事了。”

“我的命好苦啊！”

“您要是觉得自己命苦，就来我这里生活。不用下地干活，不用操心家务，一日三餐给你备的整整齐齐，想吃什么除了龙肝凤胆我能弄过来的都给您做。”

“我的儿啊！怎么就抛下我走了呢……”

“……”

实在不知道怎么劝了，李子元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加上路过的人频频往里看，担心影响不好，李子元往王桂花那里挪了挪，从手上撸了个银戒指拿着，指了指哭的起劲的周老太。

王桂花一把抢过去，抿了抿头发，过去扶周老太。

“婆婆啊，正月才过，在家里哭会走霉阅。咱们家好不容易有起色……您要是挂念大哥，咱们回去给大哥多烧点纸钱吧。”

周老太抽噎几声，声音渐渐熄了。

李子元适时的过去，道是难得的老太太进城，她带着她们去转一转。

“娘，弟妹，地是已经佃给别人了，肯定不能反悔。不然你们在十里铺也不好。抢了别饶生计，总是被闲话的。我的山货的事，弟妹回去和叔商量商量就好。现在呢，咱们去逛逛街，买点东西带回去。”

老太太拍拍衣袖，闪过李子元的手：“我才不去，花那钱作甚。”

李子元看老太太衣服上打的补丁，心里也不是滋味。

“娘，你们在村里买些生活必需品都不方便。货郎挑担子去城里要贵一些些的。既然来了，像是皂胰、油盐多买上一些吧。正好，我找车给送你们。靠走路，得走到什么时候。”

王桂花一听，求之不得。

若是李子元肯付钱，她正好多买一些。家里的杂物开支，瞧着不大。今儿两文，明儿三文的。一年加上去也要不少钱呢。

在王桂花和李子元的怂恿下，老太太跟着一块去逛街。

一路上惊呼不断。

“那劳什子烧饼，一个要两文钱？乖乖！自己家都能做的，半两灰面就能得一个。也太贵了！”

“娘，你看那边卖馄饨的，那么一点肉，一碗里没几个，五文钱一碗！”

“太贵了太贵了。我们啊，还是在村里住着好。在城里，干什么都要花钱。”

李子元看到合用的东西，只管付钱付的爽快。等逛完，车上已经堆了不少东西了。

周老太先上车，王桂花正要跟上去，李子元把她拉到了一边。

“弟妹，今买了这么多东西，你还满意吗？”

“当然当然，当然要谢谢嫂子你了。”

“家里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让阿福捎话过来，我再给你们送过去。”

“那多不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弟妹你在村里照顾婆婆辛苦了嘛。你辛苦，我总要表示表示。对吧？啊，我本来准备了一个银镯子想让阿福给你捎回去的，下个月不是你生辰么，我总要表示表示。谁知道婆婆这回一来，把我吓着了，愣是记不起来放哪里了。真是的，婆婆一哭一闹，我脑子都不好使了。”

王桂花再蠢也听出李子元的话外音了。

她笑着声知道了，登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