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 再世为俗人(1 / 1)昆仑祭酒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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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张夫子昨日曾言玉梁山近日有些不太平,沈言微微蹙眉,思绪转动,便忆起梦中的些许事来。

以时间来推算,今日乃七月十六,再过月余,此地青阳县似乎发生了件骇人听闻的案子,便是那九月玉梁山匪屠村一案。

彼时沈言已经回到沧州,隐约记得此地好友曾修书一封,以报平安。

末了有几字是溢散的重笔,似夹带着慌乱或惶恐的情绪。

“沈兄,世上,难道真有妖鬼之物?”

这番话当时觉得荒唐,但今日一想,后脊却隐隐有些发凉。

妖鬼,真的存在么?

以昨日经历的种种,想必是存在的。

可为何好友会如此发问……难道那山匪屠村只是掩人耳目,而真实原因是妖鬼霍乱的坊间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沈言脸上泛起一丝凝重,如果真是这般,他须得早做准备。

毕竟作为云州府西南部,更南边即是越朝最后一个州府蚩州府,青阳县也算是越朝偏僻之地。

而此处又为千余里玉梁山系的源头,乃四面环山,被裹于腹中的格局,官道长狭,又不利于驰援。

无论是解厄还是脱身,总归是件麻烦事。

如非商队车马,其余往来者还不如走山间小道,便如沈言回沧州走的小道一般。

等等,小道……沈言微微一愣,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他仔细思索再三,终于确定自己当时上山的起点并非是这张家村,反而是记忆中被玉梁山匪屠戮的村子:三合村。

自己回到沧州听闻此事时还庆幸早走了一步,不曾遇到祸事。

也就是说,此间古庙并非梦中那座?

难不成……

思绪朝着另一处展开,身旁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老先生,何故在此沉思。”

回身一看,是夫子张然。

沈言微微点头示意,正要说话,却见后者此际神情微怔,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看,脸露惊异。

所谓洗尽污垢,再世为人,大抵就是沈言此时的写照。

故在张然眼中,便有了这般观感。

银丝如秋霜浸染,眉宇似鸿雁捎书,瞳生神采,质如温玉,虽说一身衣裳显有旧色,但风雅姿貌,却不能遮掩丝毫。

好一位清俊之士。

张然亦不由得心中暗叹。

不过很快他意识到有些不妥,忙俯身告罪道:“老先生,适才失礼了。”

“无妨……在下洗沐之后,却是有别初时。”沈言笑了笑。

“岂止有别,不易于脱胎换骨,判若两人。老先生神貌仙颜,出尘脱俗,令人欣羡。”

“张夫子就莫要恭维了。”沈言摆摆手,而后目光转向村中,轻声问道:“夫子,不知那县守府衙的府差可是为我而来?”

“夫子之称在老先生面前可不敢当,老先生直呼我名即可。”

张然说罢,又解释道:“传言县城东南方向的山上不知从哪聚起了一帮山匪,干着些打劫官道行人的勾当,更有说山匪已经混入城中,意图凶险,是以本地县守下令,对来历不明者需要堂审一番。”

“当然,在下虽不清楚老先生的来历,但也知先生乃是纯良之辈,想必有难言的苦衷,县守那边,在下可以担保,先生勿虑。”

“那便多谢张夫子了。”

二人交谈中,一并走向村子。

……

“你看,官爷,那人来了。”未几,就有眼尖的已经看到了沈言二人,忙对着府差示意。

两位府差于是往远处一瞅,只见左右两人,皆是书生打扮,并无所谓乞丐模样的人物。

“是哪个?”其中一位魁梧大汉粗声问道。

“是……咦,这……老乞丐呢?难道十三弟旁边的……”先头示意的人此际也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来。

“等等”,另一位府差此际看到张然,只觉相貌熟悉,猛地想到一个人,不由得脱口道,“那位不是两年前新晋掌院的张夫子么。”

“官爷也认识我们十三儿啊。”老村长笑呵呵地说道,脸露自豪之色,“我们十三儿,虽说还不曾中举,但也有个秀才的头衔,指不定过个三五年,就能在沧州府榜上有名了。”

二位府差听罢,笑容有些古怪,他们常年在县衙厮混,知道这位张夫子与现任县守的关系。

秀才?秀才可做不得掌院,也担不起夫子之称。

当然,与眼前这些老头也没什么好说的,张家村在青阳县并不起眼,连位称得上乡绅的人物都没有。

若非如此,也不用他们过来处理此事。

不过,那老乞丐又在何处,难不成是张夫子旁边那位。

两个衙差虽说大字不识几个,但眼力却不差,那先生的一身气度可不似常人。

二人心中有了计较,便见沈言和张然已经走了过来。

“小的见过张夫子。”二人连忙唱了个喏。

“不必多礼,两位来此也是为了公务。”张然说罢,侧身请出一旁的沈言,笑道,“这位老先生之前夜宿山庙,惹得村里诸老怀疑,惊动了二位,不过老先生绝非歹人,这点我可以保证,是以可否看我薄面,此事就此作罢?”

“这……”二人相视一眼,脸露为难之色,按照县守的命令,但凡出现可疑的人物,上报一声是必须的。

“夫子,县守大人法令在上,小的们……确实难办。”

张然闻言,沉吟片刻,便道:“这样吧,不日我登门与县守细说,便不劳烦二位上禀了。”

二人心中长舒口气,忙躬身道:“一切听从夫子吩咐。”

沈言在一旁默默看着,等二人起身,忽而问道:“二位,听闻近日山匪猖狂,可知此事具细?县守可曾派人上山查看?”

“小的们人微言轻,这些倒是不知。”魁梧大汉看了眼张然,有些摸不清楚沈言此时的问话,便推作不知。

“罢了,”沈言摇摇头,觉得事情不必急于一时,倒是张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曾言说。

于是,这桩公事算是了了,之后沈言只需进城办个户簿,便可算作青阳人士。

待二府差走了之后,沈言又与村中诸人一一见过,众人知道眼前这位也是个读书的先生,纷纷不敢怠慢,都邀去家中吃饭。

最后,沈言还是在村长家中吃了顿乡食,这顿饭虽说与梦中为官时吃的珍馐虽不能媲美,但也别有风味。

末了,张然邀沈言到村中一走,沈言欣然答应。

二人便继续一路交谈,就着眼前这田园风光,上说诗词,下论歌赋,中评时文,雅兴盎然。

兴之所至,沈言言谈中颇有了些三元及第的书生意气,又夹杂着近三十年宦海修养出的如渊似海的气度,可谓,句句妙语,字字珠玑。

张然越是攀谈,越是心惊,只觉眼前之人有如高山仰止,一身文道底蕴竟还在他那位故去的老师之上。

只是,沈言其人,看似身处世间,实则又有种遗世独立之感,故与其说他是人道文宗,倒不如称之为谪仙。

当真是个奇人啊。

张然心中暗道,嘴上于是问:“先生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么……”沈言停下身子,看向前方耕作的农夫,淡淡道,“做一个逍遥无拘的世俗人,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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