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沈言这般说，安素妙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想必先生也有猜测到，我家老爷体内妖邪之气日积月累，致使元气精血流失，几月前，便开始频繁昏迷……”安素妙一顿，脸上露出一丝懊恼，“先生说得对，世有万物，万物共生而不共类，妾身与老爷行房多年，不曾避讳，这是妾身的过失。”

“可……妾身只是想为老爷诞下一子嗣，这又有何错？”

望着神情激动的安素妙，沈言脸上不曾有丝毫表情，反倒是皱眉问道：“你乃千狐洞出身，也算有些底蕴，此类常识，无人告诉你么？还是你自觉夺了人身，已经不是妖狐之体，所以心存侥幸？”

话音落下，看到安素妙脸上显露出不自然的神色，沈言心中了然，摇头道：“自作自受。”

说罢，想起眼前狐女也参与其中的百草堂一事，便道：“如此，你监视百草堂，是为了救你家老爷？目的是那参童子？”

安素妙身子一震，道：“先生如何得知？”

沈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既然请我来此，实话实说，如再装模作样，我不饶你。”沈言将泡好的茶给自己斟上，淡淡说道。

安素妙闻言，眼中闪过一番挣扎，心里则暗叹：罢了，在这位传闻是真人的存在面前，我还是莫耍那些小心思了。

于是咬咬牙，道：“参童子只能解一时之厄，妾身想要的，是那前朝秘藏里的一件东西！”

“前朝秘藏？”沈言眉头一扬，这是他第二次听说了这个东西，好奇道，“你说的前朝秘藏我亦知晓几分，听说其乃前朝皇室遗落的宝物，不过依你的口气，似乎知道些具体的东西？不妨说来听听？”

“妾身若是说了，先生届时可能助妾身一臂之力？”

“凭甚？”沈言啜了一口茶汤，淡淡说道。

“就凭那东西对真人之流，也应该大有用处。”安素妙说到此，看向老管家道，“周伯，之后的事你听了有弊无益，你也退下吧。”

身后的老管家闻言，摇头道，“夫人，还望您允许老头我在一旁伺候。”

“你只是凡人，这些……”

“夫人！”老管家声音忽然变得斩钉截铁，他苍老的面容刻满岁月的痕迹，双目之中藏着一丝弥久的悲怆，嘴唇翕动了几下，道，“夫人应该知道，老头我……时日无多了。”

安素妙张了张嘴，神色默然，终究是不曾说话。

于是老管家自顾自地道：“我侍奉了周家祖孙三代，唯有老爷是我一辈子伺候过来的，老爷昏迷这事，我若不知道个具细，可没颜面死后见老太爷。所以，夫人，莫怪老头我难以从命！”

“周伯，我岂敢怪你。”安素妙闻言苦笑道，“这一切祸事的根源在我，而你是知道实情的，本有机会阻止我入住周家……”

“夫人又怎知老爷是不知情的？”周伯打断安素妙的话，忽然叹道。

前者立时浑身一震，呆呆地看着周伯，“你是说……”

“夫人忘了么，在最初的半年多里，老爷时常面露哀伤，总是以各种事为推脱，不与夫人行房。”

“那……那老爷最后……”

“最后，自然是老爷接受了夫人的存在，不只是因为已故的夫人，也在于夫人本身真切的情意。”

安素妙脸上露出或欢喜，或哀伤的复杂神色，眼中似有晶莹闪动。

良久，想起沈言还在此处，忙将思绪停住，道：“沈先生，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沈言笑了笑：“你无须将我当做那些视妖鬼异道为牲畜的修仙之士，只要不为祸人间，心存几分良善，精怪与人，便没什么差别。”

“只是，你还须告知我，那于真人也有功效之物，到底是什么？”

“封神榜。”安素妙道出三个字。

“什么？”沈言眉头一拧，不由重复道，“封……神……榜？”

“正是。”

“此物的功效，莫不是可以代天封神？”沈言摇头失笑，“一方凡俗皇朝有这等神物，我不信。”

“先生明鉴，说是封神榜，自然是夸大之词，但此物的确能使我等团聚某一地的香火，换而言之，便是某种意义上的封神。”

安素妙说罢，又意有所指地道：“先生以真人之身踏足青阳，那些觊觎秘藏者按理说要忌惮先生万分，但为何行事依然我行我素，这其一，是秘藏太过重要，由不得他们不动心；这其二，玉梁山神遭劫陨落，不知情者在玉梁山腹地抢夺地盘，知情者，却是暗中谋划，想要借此物，证得那空缺出来的玉梁山正神之位。”

“原来是这般。”沈言心中恍然，他先前也奇怪按照修行界真人的地位，这帮还不曾踏及‘法士’或是三花之境的家伙，缘何在自己面前也敢大放厥词。

原来是事成之后，有这等倚仗。

若其中真有谁，成了玉梁山系的正神，在辖区之内，的确无须忌惮自己。

毕竟，真人境界虽高，玉梁山神亦是堪比龙君位格的香火之神。

思绪到此，沈言便想到什么，问道：“秘藏之事玉梁山神在位时无人提及，却是为何？”

“先生真不清楚此事具细？”安素妙显得有些诧异，“百年前，将那前朝皇室赶尽杀绝的正是玉梁山神麾下的一位小神：司掌粱谷峰的粱谷之神。”

“当时，粱谷神还并非香火小神，但等其杀尽前朝皇室之后，却有功德降落，加诸于身，而玉梁山神就乘势以大神通让天地通过对粱谷神的敕封。”

“此事，但凡玉梁山疆域的精怪都是知晓的，他们不知晓的，是前朝皇室曾遗有能够封神的秘藏，在往常，这秘藏被玉梁山神封印，而今山神陨落，再有半月，秘藏破封而出。”

“地点可是在三合村？”沈言忽然问道。

“正是。”

沈言目光猛地变得意味深长。

原来，前世梦境山匪之案的真相居然是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