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大致明白了一些事情。
致使沧河帮与河阳帮关系紧张的,是百余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的莫不归。
江湖上一直有传闻,莫不归消失前曾留有三卷手札,里边详细记录了他那一身超凡入圣的武学,谁若得到,苦练十年,就会是下一位‘无敌’。
故多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对这三卷手札趋之若鹜,但凡有一丁点消息,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当然,空手而归的次数多了后,久而久之,也就少有人提及此事。
不过今朝阜阴郡两大帮却又因此添了新仇,倒是可以看出,两家对于这个消息的确很笃信。
“以那平妖记来看,莫不归最后已能以剑入法,我若不借‘敕雷’之威,只怕还敌不过他。”沈言心中思量,“如是他真有手札留下,于我也有裨益之处。”
但即便是如此,他也没什么兴趣掺和进去,再有两日,便是初九重阳,眼下再没有比三合村之劫更重要的事了。
而此际听了沈言的话,对面肉山似的胖汉朱荣眼中闪过与形貌不符的微光,那是一种思索与分析的理性。
几息过后,他磨了磨手掌,说道:“嘿嘿,阜阴郡,乃至云州府界之内,还没有什么能让我沧河帮吃屁的。”
“也许是你坐井观天罢了。”沈言闻言淡淡道。
别的不说,他们对河底下那条蛟龙的事一点也不清楚,只怕步云桥附近的河神庙,也没谁会去上一柱香。
一群在沧河上讨生活的人,不敬管饭的河老爷,这可真是……
也就是龙属之流领了地祇神职也只是为了契合水泽地势,本身并不慕香火,加上本性嗜睡,不然,就凭两帮化河而治的肆意妄为,死多少回都够了。
甚至,每年沧河春潮,暴雨致水势猛涨,淹掉不知多少货船,其中未必没有江烨惩罚的影子。
听得沈言这般说,朱荣眼睑一低,刚要作声,便听得外头传来一声冷哼:“哼,我倒是沧河帮哪位堂主来这找沈先生的麻烦,原来是你这头肥猪。”
众人闻言纷纷朝着外头看了过来,便看到一群制式是上白下黑的帮众在为首劲装男子的带领下,快步走了过来。
“是河阳帮的三才堂,那是他们的堂主周彻。”附近围观的人群中有人便悄声议论。
“好像他刚才叫的肥猪是沧河帮接替‘神爪三’上位的诛阳堂主朱荣,啧啧,瞧这形式,两家是又要动武了么?”
“嘘,叫那家伙是肥猪,你想死啊。”,“怕什么,这离着远,听不到。”
朱荣的面色有些不好看,被敌对帮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肥猪”,换谁也不能忍气吞声。
“砰!”他含怒一掌拍散了身旁的一方桌子,木屑四溅,宛如刀刃。
眼瞅着有飞向账台的,可能伤及无辜,沈言便脚底轻点地面,一道浊气波荡开来,于是就见四周木屑飞射之势立止,直直地掉落在原地。
这番诡异的场景令客栈里的诸人看了个目瞪口呆,也就青娘子这些原本是三哥心腹的几位曾见过沈言的几分本事,还能保持镇定。
不过当事之人的朱荣却是未曾看见,其人早飞身出去,数圈肥肉狂抖不止,一人挡在河阳帮面前,冷冷道:“河阳帮的孙子,不知道这片是谁的地盘么?赶来犯界?”
“呵呵,什么时候东城成了沧河帮开的了?就算此地你们势大,那也还是越朝治下,郡守府统管。”周彻冷笑着,把身子一侧,请出一直藏在身后的两位郡府带刀衙差。
他语气谦和地说道:“两位大人,瞧瞧,沧河帮气焰如此嚣张,简直是不怕郡守府放在眼里。”
“还真是郡守府的,我早说了,郡守大人不可能放任这些家伙的。”
“不过就来了两个,压得住么?”
这两个被架在中间的衙差听得民众的议论,心中暗暗叫苦不迭,他们哪是来执法的,不过是收了周彻一份银钱,撑撑场子罢了。
但现在看到眼前比自己高出半个身子的朱荣,以及身后客栈里不断涌出的沧河帮一众,两人相视一眼,都觉察到眼神中的后悔。
这钱,似乎不好拿啊。
青娘子也走出来,看到朱荣沉闷着的怒气,上前低声道:“堂主,官府有人在这,咱们不能动手。”
朱荣瞥了他一眼,转回头来,沉声对周彻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么,我听说沈老先生住在此处,特来拜见。”周彻见客栈里沈言身影出现,立时拱拱手,弯下身子以示恭敬。
沈言见了,微微颔首。
朱荣回头望了沈言一眼,又看着满门心思在后者身上的周彻,眼珠子一转,便冷冷道:“哼,有胆的进客栈来。”
说罢,大手一挥,转身都进了客栈。
周彻见状大笑:“我还怕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