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材收了笑容,换了一声叹息,“傻小子,你还小!哪知道有时候若是真心疼一个人,其实是最不希望她烦恼的。我不让你说,不是要故意瞒着娘子,而是不想让她知道了不开心。咱们马场出了这档子事情才刚摆平,正是心情刚好一点的时候,又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不成心又让她闹心么?”
保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可那个姑娘……就连他都看出来不对劲了。
一屋子人,保柱虽然不认得,但也看得出那位江姑娘是个顶打眼的。不仅是长相甜美,笑容可爱,还有那身打扮,明显就比家里其他人要好一些。而且最最可疑的就是,那位族长一直在拉扯着江姑娘和赵成材说话。虽然他被安排在旁边屋子里,没听到几句,但抓住机会偷眼瞧去时,都是江姑娘和赵成材似乎相谈甚欢的场景。这明明就透着一股诡异嘛!
这是为的什么?赵成材最是心知肚明。他真没想到,族长大伯居然还留有这等心思!这未免也太瞧得起他赵成材了吧?且不说他没这心思,纵然他有这心思,您要找,也找个年龄大一点的啊,对着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赵大叔还真下不去手!就论辈份,两人也不般配啊!
可族长大伯却说,“雁儿虽是我的外孙女,却不是咱们族里的人,跟你年纪也小不了多少,虽喊你一声舅,你只把她当妹子看就完了!”
我若拿她当了妹子,那该拿她娘当什么?可这话能说么?能说么?秀才心中苦笑,只点头,不吭声。
“这丫头倒也有几分小聪明,本来听说几个兄弟都要上书院去念书,也闹着要一同跟去,可她毕竟大了,实在不适合再去抛头露面。正好今儿你来了,就跟她说说书院里的情形,也让她过过瘾!雁儿呀,你可要好生向成材请教,他学问可大着呢!若是觉得你还有几分可造之处,说不准就时常来给你开小灶了!”
“那雁儿就先谢过表舅舅了!”江巧雁笑着,露出粉嫩脸颊上的浅浅梨涡,煞惹人怜。
于是乎,保柱看到的,赵成材与江巧雁相谈甚欢的场景,其实就是赵大秀才在授课!真的是讲课,没有多余的一句闲话。
可落到他人眼里,就难免误会了。赵成材心里清楚,也不好解释,怕越描越黑,只能这么跟保柱说,“那姑娘很爱念书,只是年纪大了,不能去书院,她是跟我请教学问呢!况且你也知道,现在咱们家经常跟些好人家打交道,我估计族长大伯那意思,是想托我跟她说门好亲事,只人家现在还没开口,所以只能搁在心底。这事关一个闺女家的清誉,你明白么?”
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长串子,赵成材已经觉得自己在越描越黑了,看保柱一脸的懵懂,他懒得解释了,直接吩咐,“这事回去不准乱说!知道么?”
保柱迟疑着点了点头,见他那表情,赵成材沉了脸,“别拿我的话耳旁风!若是你家主母知道了,我可不轻饶你!”
这么连恐带吓的,保柱终于老实了,心里也估摸了一下,现在也还没什么事,那就别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主母哪天从别处听到风声要打听,他再说也不迟。这也就算不得不忠心了,如此一想,保柱点头接受了,决定暂时保守这个小秘密。
章清亭今儿回家之时,把之前去马场帮忙的家人全都带了回来,先送赵老实父子回去,顺便接了赵玉兰母子,进门时一大家子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开饭了!开饭了!”赵成材回来得早些,帮着岳父和丫头们一起准备好了晚饭,见她们回来,乐呵呵的嚷着,将热乎乎的饭菜端了出来。
终于雨过天晴了,一家子又恢复了欢声笑语。只是饭后,张发财提到一件心事,“这场官司虽然结了,但那些天杀的恶人却是把咱们家的名声都败坏了!你们说,咱们是不是要捐点钱干点啥善事让大伙儿看看?免得还真以为咱们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今儿上外头转悠,可听到不少的风言风语。
赵成材摇头,“咱们若是这个节骨眼上赶着做什么,反倒让人觉得极力撇清似的,不如就这样吧!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都是这么多年的乡亲,大伙儿会明白过来的。”
章清亭很是赞同,“清者自清。这人品好不好,不是靠我们做几件善事就能显出来的,靠的是旁人的口碑。纵是一时有些什么误会,时候长了,总会好的。嗳!你们可都记得,这些话千万别在阿礼面前露出马脚来,他心里已经够难过的,可经不起再雪上加霜了!”
众人点头,又闲聊起赵成材去族长家的事情,赵成材含糊带过,只说起他家炖的狍子着实香甜,建议自家什么时候也弄两只回来过过瘾。
张发财跺足叹息,“我咋早没想到这个?想从前,我带着孩子们在雪地里抓狍子套兔子,啥都干过!只现在日子好过了,就没起那心思!这狍子就着落在我身上了,今儿才刚下的雪,我明儿就正好带了粮食去山里头抓!”
赵成材忙拦着岳父,“那还是算了吧!我不过这么一说,这么大冷的天,万一磕着碰着,那就不好了。”
“没事!”张发财满不在乎的拍拍胸脯,“就当舒展舒展筋骨了!那狍子傻的很,最是好抓不过。成材你别担心,你岳父干这个可拿手呢!明儿金宝走得开么?得让人跟我去当个帮手!”
章清亭知道这一家子个个跑得贼快,说不定还真能弄点野味回来,“金宝跟你去没问题,只当去玩玩吧,抓不到也没关系,只要早些回来,可别陷在山里头了。”她想了一想,“既是要去,那不如你们明儿去马场骑两匹马,再把阿礼也带去,就当带他也散散心了。”
众人点头称是,银宝元宝也想去,章清亭却摇头,“你们还是在家好好温书吧!这些时,家里也忙,你们也全都放了羊了。十八就开课了,这也只有几天的工夫,你们在家把字好生练练,免得到时全还给老师了!”
他们二人刚刚经历了马场出事,还有些惊魂未定,大姐这么一说,便没有坚持。
赵成材道,“那既然去了,要是能抓就多抓几只回来。这回打官司也该谢谢那些帮忙的人,若是有多的,送他们一份,也算是个回礼。还省了钱!”
“行啊!”张发财应了,开始准备绳索棍棒等明日进山之需。
章清亭私下问过保柱,听赵族长只是殷勤,没有别的意思,这才暂且安下心来。她倒没有想到别的,只怕赵族长要安插什么人进马场里来,既是没有,那便最好了。
翌日她跟赵成材捧了礼物,依约去陈师爷家做客。张发财他们自去了马场,本邀晏博文去打猎,他起初还不肯,架不住这对父子生拉硬拽,把他也给拖了去。
这有了马,走起来就轻松多了,等至到了野外,张发财把他们往狍子出没之地一领,晏博文倒是比谁都积极。他确实也是压抑得太狠了,心中满腔憋屈无处发泄,到最后,也不骑马,就靠两条腿追着狍子在雪地里狂奔,什么工具都不用,直到徒手把它们一一仆倒为止。
张发财父子俩在后头看傻了眼,得!看来没他们什么事了,只跟在晏博文身后免得跟丢了,再抽空逮两只兔子。
就这么着,没俩时辰,张金宝清点了下猎物,“爹,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去了吧!再抓,也没那么多绳索可拴了。”
晏博文抓的全是活物,一只只脖子上套了绳索,不知不觉就有七八只了。还有他们逮的五只野兔,怎么着也够了。
张发财高声叫嚷,“阿礼,回去吧!够啦!”
晏博文还在跟一只年轻健壮的公狍子死磕,“抓到这一只就走!”
看这架式,他也费不了太久的工夫,张家父子便慢悠悠的跟在后头。蓦地,只听一阵马蹄声响,斜刺里又冲出一队人马,带着猎犬猎鹰,明显是来打猎的。为首之人白裘金冠,夺目之极,只那邪佞的笑容让人怎么看怎么讨厌,可不正是薛子安?
真是冤家路窄!张金宝忿忿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却是挽紧了绳索,拉近了猎物,警惕着盯着他们一行人。
“哟!这不是那个扎兰堡的杀人犯么?怎么现在不杀人,改杀狍子了?”薛子安冷嘲热讽着,却意外的见到张家父子只是白眼相对,却并不动气。
他们现在在章清亭的熏陶下,做人成熟多了,明白跟这种人争一时之意气,只有自己吃亏的份,故此不理不睬,让他自讨没趣。
薛子安自觉没了意思,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看看远处还在追逐猎物的晏博文,生出毒计,“伙计们,都把弓箭准备起来!比比是咱们的箭快,还是人家的腿快!”
只要不是傻子,就明白他要射的,不是狍子,而是晏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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