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么快?”章清亭叹了口气,“考完之后还得等放榜,若是当真中了,还要参加鹿鸣宴,重阳前能回来就不错了!”
心下却腹诽着,那死秀才要是当真那时才回来,章清亭决心起码一个月不理他!就是中了举也不理他!
元宝好奇的问,“那放榜有那么快么?象县试就许多天!”
“乡试可跟你们那县试不同,你们那小打小闹的,时间长点短点无所谓,可是到了乡试那会子,有资格参考的人可少多了,但是批阅的官员却更多。考完一场就开始批阅,要不那么多秀才等着,那才是揪心呢!特别是些家境贫寒的,可耗不起那盘缠!在最后一场考完前,其实前两场的成绩也已经出来了。最后不过是一两日,那成绩也就出来了。”
哦!两个弟弟恍然大悟,“要是咱们日后有机会去参加次乡试就好了!”
章清亭白他们一眼,“没出息!要参加就参加殿试,到天子面前去考一回,做天子门生,那才叫荣耀呢!”
说得两个弟弟一吐舌头,不敢答话。
张罗氏也逗两个小儿子,“你俩要有这本事,咱家就给你俩一人打一支金笔去!”
说得章清亭也笑了,“说得好!听见没?”
正待激励他们两句,忽听门外有人嚷嚷,“不好了!秀才家的!不好了!”
章清亭脸色一变,难道是赵成材出事了?撑着椅上扶手艰难的站了起来,“谁在外头呢?究竟什么不好了?”
来的是个乡亲,跑得一头的大汗,“是你们亲家不好了!”
这可胡说八道什么?隔壁门口正卖糕点的赵王氏也听见了,当即抱着阿慈过来,“我家好好的,有什么不好的?”
章清亭一惊,“难道是爹和小蝶?”
张罗氏顿时就慌了神,“我家老头子出什么事了?”
那人一拍大腿,“不是你们家!是你们那个孙亲家不好了!”
孙俊良家?章清亭一听放下心来,赶紧让小玉端了碗凉凉的绿豆汤来,“您先喝口水,再慢慢说!玉兰,快过来!”
那人也真是渴了,一大碗绿豆汤两口就饮尽了,道了谢才把话说明白,“我家有个亲戚上孙家那头去,有人让带话回来,听说是你们家从前那姑爷没了!你们亲家公和亲家母知道之后,也就不行了,正在家里闹腾呢!半天也没个主事的人,还是邻居们想起你们家了,虽说是分离的夫妻,但毕竟还有孙子,现求你们家派个人去照管下,看这后事怎么了结才好!”
章清亭这才明白原委,按理说那家人丧尽天良,就是死了都没他们什么事!可毕竟有个孙善慈在,若是当真孙俊良死了,作为儿子,不可能不回去披麻带孝的。要不非被人唾弃一辈子不可!
“玉兰,你赶紧收拾收拾,带着阿慈回去瞧瞧吧!我拿点钱给你!”
“咱不去!”赵王氏冷着脸就回绝了,“就那家人,咱们管他们做什么?就是玉兰回去,现在谁有这个空闲跟她回去?”
赵王氏说的也是实情,现在家里的人本来就少,忙生意的忙生意,照顾章清亭的照顾章清亭,哪里还有多的人?
章清亭急中生智,先当着众人说着场面话,“婆婆,还是让玉兰去吧!虽然他们家不仁,但咱们家可不能不义!就是看在阿慈的份上,多少能帮就帮着点!家里现在也没个能主事的人,要她们单独回去必是不行的,能不能劳动您去一趟?”
赵王氏顿时皱眉,什么?还有我去给他们料理那些麻烦事?
章清亭凑近婆婆低语,“若是孙家当真不济事了,他们那些家业可都得归在阿慈头上,就为了这个,您也不能不去!玉兰性子太软,若是只让她去,保不住就让人占了便宜,难道您就甘心平白将阿慈的东西送与旁人不成?”
是哦!要是这个外孙能有些祖业傍身,日后娶妻生子也有些东西,不必劳累女儿操心,对她再嫁,也是个帮助。赵王氏当即点头,“我去!玉兰,你快收拾东西,我也回去收拾收拾,咱们明儿一早就走!”
章清亭拉着她,“婆婆,若是要去,就宜早不宜迟!您先回去收拾着,现在天还早,我让人雇了车,一会儿就送玉兰过来接了您一道过去。早些办完了事,也早些回来!”她忽地想到,“最好再带个男人去,才压得住阵!这样吧,我让人上马场找个人回来!”
“不用了!”晏博文闻讯从里屋也出来了,他最近身子骨好多了,走路行动都没问题,“让我跟着一起去吧!这又不是去打架,不过是办事,我还应付得来的。”
章清亭想想也好,怕赵王氏对他有意见,提前交待一句,“婆婆,阿礼识文断字,又懂官府里的规矩,带着他去,万一有个什么事,他是男人,也好出面跟人打交道!”
赵王氏一听也好,出门能带个仆役,可比她们几个妇孺要强。
当下各人收拾东西,准备去了。章清亭暗自嘱咐赵玉兰,“我虽和婆婆说是为了家产,但就算是孙家败落了,还是替他们完了后事吧,这不是替咱们积名声,而是替阿慈积点福祉,可别让人日后揪着这小辫子说三道四!”
“我懂的,大嫂!”赵玉兰感激的握着她的手,“谢谢你替阿慈想得周到!”
“快去吧!”章清亭塞了一百两银子给她,“先拿去用,不够再打发人回来说。”
赵玉兰知道下一年租胡同的钱已经收回来了,章清亭暂时不难于此。便道谢接过,却又一笑,“你放心,若是用不了,我会拿回来给你,不会过娘的眼!”
章清亭也不多说,让小青赶紧去雇了马车回来,不多时,就送她们上路了。走了赵王氏,她也能清静几天了。
三日之后,晏博文托人捎回了信,那孙俊良果真是死了。他原本在家就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去服刑之后,极不能吃苦,身体日渐憔悴。当时孟子瞻还算手下留情,没给他发配到边远苦寒之地,本来还算太平。只没想到,好容易熬到了刑满释放的时候,这小子高兴过头,死性不改,一放出来立即跑去大吃大喝,又赌又嫖,没想到乐极生悲,早被淘虚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没几日就呜乎哀哉了。
临死之前,孙俊良自知大限将至,就把手上剩下的一点钱全给了那客栈老板,求他托人回来报个信,不要让他客死异乡,尸骨还不能回归故土。那老板还算是有点良心,并没有昧他的钱,还给他买了口薄皮棺材停放在义庄,遣人来报了信。
孙家老两口自从上回那场折腾,身体都不太好,时常犯病。听到唯一的儿子也没了,更是大受打击,一病不起。他们一家平素为人刻薄凶狠,无人肯帮,等赵玉兰过来时,就见那从前唯一的老苍头也卷了些细软跑了,老两口已经躺在床上三天没进食了,家里灰尘遍地,很是凄凉。就连赵王氏这么泼辣的人,看了也觉得有些不忍。
当下赶紧请了大夫回来,又是熬药又是做饭,把这老两口的命先救了回来。等他们清醒过来了,就得着人去接孙俊良的尸骨,这个当然是晏博文义不容辞的去了。
赵玉兰瞧他们实在可怜,于心不忍,就问他们肯不肯跟着一起回扎兰堡来,可以随时看看孙子,她也方便随时照应,不至于衣食无着。
到了此时,孙家老两口还有什么好说的?从前那么样对人家,人家现在还肯以德报怨,算是非常宽宏大量了。
只是赵王氏有一点毫不客气!那就是人可以跟他们回去,只是花用的钱得他们自己掏。这一条赵玉兰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但赵王氏说得就理直气壮,而且章清亭也觉得很有道理。
赵玉兰已经和孙家没什么关系了,现在就连养活孙善慈也可以说是她在替孙家尽义务。她可以出于同情和道义来照顾孙家二老,但不可能让她再额外负担孙家二老的生活费用。那要是把人养惯了,以孙家二老的劣根性,恐怕就是自讨苦吃了。
赵王氏看得很清楚,虽说为了打官司和临走时替他打点,孙家已经花去不少家财,但就目下孙家这所大宅院和家里的家具摆设,也还是很能值点钱,只是就要看他们舍不舍得割弃掉了。
果然,孙家二老起初见赵玉兰肯来照顾他们,又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听说她现在会做糕点谋生了,便想把她留下伺候。
可赵王氏的态度非常强硬,赵玉兰吃一堑长一智,有些话她不好意思说,但并不代表她不明白,她是好说话,却不再是从前那个任人愚弄的可怜媳妇。于是便装聋作哑,对母亲这一行动表示了默认。
这下孙家二老无法了,想来想去,随着年纪渐大,他们确实也需要有人照顾。前些天那种躺在床上,生不如死的状态,他们也再不想尝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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